大海，这个曾经遥远无比，只存在于古籍之中的词汇，如今正对布洛妮娅展示它那澎湃的生命力。
月随潮涌，对影三人。在湿润清凉的沙滩上留下一连串脚印后，少女挽起裙边，坐在她最喜欢的那个树桩上。
希儿已经睡着许久了，察觉到有人靠近，她琼鼻嗅动，柳眉微皱。嘴里呢喃模糊，紫发零落胸前。
看着她这副模样，布洛妮娅挽起一缕被风吹落的发丝而后轻笑。多少个月夜了，她们都是这样度过，让海风吹去疲惫，让虫鸣带走孤独。
少女目光温柔，潮水都因此而轻柔。她在月下看着风景，她在月下成为风景，她，正被无言的旅者欣赏。
“怎么样，如果你真是可可利亚，我怎么感受不到一丝激动？”
余斌靠在树下，绿叶轻抚头顶，身后是封印克谢妮娅的大冰块。可可利亚许久没有回答，或许她心里已经得到了答案。
在仙舟之时，心底有个女人将炎枪交给了她，那就是真正的可可利亚吧？
心底苦涩，过去、现在还有未来的迷茫同时充斥脑海。可可利亚……这个名字似乎不属于她啊。
“那我究竟是谁……”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包括她也一样。”
指向身后的克谢妮娅，余斌的语气平淡，似乎在说着一件习以为常的事。
望着沙滩上睡在一起的两位少女，余斌说起了当初在模拟宇宙里经历的事情。被阿哈欺骗，被分成三份，一切的一切，都是在那时埋下了伏笔。
说真的，如今其实余斌也不想怨恨谁。毕竟他最想得到的东西，如今是那么接近，以至于这些人类情感上的事情，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不过，如果有谁要挡在他的路上，那么属于人类的情绪，将撕碎一切。
“怎么样，要不我放你出去见见面？”
“哦，当然，力量是不可能给你的，最多分出一具能活动说话的能量体给你。毕竟，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余斌询问着可可利亚，在虫鸣海浪合奏的沉默中，答案在月光被云层遮掩时出现。
“我要去。”
“好。”
余斌说到做到，在可可利亚给出回答的下一刻，便在身旁捏出一具身体。那是余斌记忆里，可可利亚最初的模样，她穿着那身已然不合如今风格的衣服，黄发在柔光下闪烁，远处的少女缓缓转头。
“母亲大人？”
布诺妮娅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她和消失的那天别无二致，和记忆里的轮廓完美重合，以至于让人怀疑是产生了幻觉。
“母亲……真的是你吗？”
“你这些年，怎么不回来看看我……”
少女站在女人面前，她伸出手，却又在即将触碰时猛然收回。
她好怕，好怕这只是一场易碎的梦，怕醒来是冰冷的现实。
但可可利亚拉住了她的手，那真实的触感，让布洛妮娅愣住了。
潮水没过脚背，但却是温暖的。那暖意，还如同记忆中的模样，柔和，让人留恋。
再坚韧的内心，也终究抵不过无数个日夜的铺垫，布诺妮娅的眼泪如珍珠般滚落，它们无声沉入海底，大海在此刻拥有了感情。
张开臂弯将少女拥入，可可利亚的心情无比复杂。她感受不到那眼泪的温度，也感受不到久违亲情带来的喜悦和激动。有的，只是一个冒牌货的酸楚，还有那热闹的孤寂。
“布诺妮娅，不要哭了，我们在海边走走吧。”
不知为何，可可利亚突然想起了无量计算机之中的那个世界。小布和小希，就是布诺妮娅和希儿吧？
可可利亚记得她们的愿望是看海，如今一同实现吧。
布诺妮娅没有察觉到眼前母亲的情绪变化，她用力点头，只想在今夜的月光下沉沦。
即便现实的阳光刺入双眼后，是无法想象的剧痛。
希儿还在熟睡，她伴随着海浪的声音翻身，丝毫没有察觉到布诺妮娅已经不在身边。
将那陌生中带有一丝熟悉的脸庞收入记忆，可可利亚挽着女儿的手，望向碧涛万里的海面。
“我记得这里曾是永恒的坚冰。”
“是星际和平公司帮助了我们，一位叫托帕的小姐前来处理五百年前的烂账，好在最后通过协商让双方都获得了较为满意的方案。”
布诺妮娅说完，仰起头看向可可利亚的侧脸。如同小时候那样，她在暗暗期待母亲的夸奖。
“布诺妮娅，你做的很好。你……”
可可利亚和少女对视，她在思考身为母亲应该说出什么样的话。
沉默着对视片刻后，她终于说出后面的话。
“你长大了。”
这句话，不止对布诺妮娅所说。还对那真正的，不知所踪的可可利亚而说。
“你的女儿已经能独当一面，是个大人，能照顾自己，还能照顾别人。”
在心里默默说着，可可利亚再次迈动脚步。这一夜，直到希儿醒来发现天光微亮，梦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虽不明白可可利亚为何不就此留下，但布诺妮娅依旧期待着下一个夜晚。
她温柔的为希儿梳理头发，睡眼惺忪中，希儿察觉到布诺妮娅嘴边的微笑。
“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做了一个梦。”
“看起来是美梦。”
“嗯，是个很美，很美的梦。她还会在下一夜到来……”
闻言，希儿看着沙滩上多出的两列脚印挠了挠头。她记得，昨晚似乎没有和布诺妮娅走太多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