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忘情水,还剩下一半,在小玉瓶中轻轻地晃动着。
这么说,另一半,已经被她喝下了。
她会就这么忘了他?
思及此,墨煌冷笑着扬手,本欲狠狠摔碎,却倏然想起什么,却是将东西狠狠地捏在掌心。
白色的光芒闪烁的瞬间,墨煌已经失去了踪影。
晚些的时候,二公子在梅园找到君冰舞,并告诉她,墨煌走了。
漫天地花瓣纷扬飞舞,阵阵暗香之中,君冰舞转过头,问:“墨煌?他是谁?”
她的神色,疑惑而无辜,似乎她真的饮那半瓶忘情水,忘记了墨煌,这个曾经出现在她生命中,举足轻重的男人。
二公子抿唇不语,审视着她的神色,却看不出半点端倪。
君冰舞抬手,接住一片飞到她掌心的花瓣,她冷漠地看着,不见半点情绪。
二公子伸手,将一只白玉小瓶放到她掌心。
这玉瓶,真是当初她留给墨煌的,那个装着忘情水的瓶子。
瓶子已空。
君冰舞看着手中的东西,眸光稍顿,很快又恢复正常,她疑惑“这是……”
“是他留下的。”二公子留下几个字,转身离开。
对于真相,他已经不想深究。
她是真的忘记也好,自欺欺人也罢,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他只希望,他的姐姐,日后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就在二公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梅园尽头的那一刻,君冰舞面上所有的冷漠,疑惑,无辜,淡然……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倏然握紧了手中的玉瓶。
啪……
整个瓶身都四分五裂,锋利的碎片刺入了她的手心,鲜血顺着指缝滑下,触目惊心,可她却似乎感觉不到半分痛意。
不知道,是不是心死了,便连痛也不会了呢?
那还真是可悲。
其实,那半瓶忘情水,是被她倒掉的。
这种刻入骨髓的爱恋,她又怎么舍得忘记,留下来,至少能够回忆,哪怕痛彻心扉,对她来说,也是幸福。
可是,墨煌不行,他若是不忘了她,他会死,会死的……
昨晚,他们贴得那么近,无论他掩饰得多好,她也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异于常人的心跳,以及,那因为强烈的痛楚而轻轻战栗的身子。
她不知道,那究竟是怎样的疼痛,可是,她却清楚地知道,她不希望他继续痛下去。
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她怎样都无所谓了。
君冰舞忽地觉得,鼻间一酸,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的**,可眼睛却干涩得没有半点水分。
她才知道,原来,她连哭的权利都没有。
天空,灰蒙蒙地,也不知是要下雨还是下雪,其实怎样都好,她都无所谓。
君冰舞缓缓地松开了鲜血淋漓的手掌,掌心中,几片染血的碎玉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弹跳了几下,清脆的声响。
她拂袖,转身,同样毫不留恋地离开。
那道清傲的背影,似乎比这些雪梅更加坚韧几分,也多了些让人心疼地味道。
两日之后,关于贺兰谦行刺皇上的事,有了结果。
贺兰尚书被判秋后处斩,贺兰家的其他人,皆被流放边关。
至于贺兰谦,将功折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被贬为庶人。
成王败寇,权利的角逐,素来如此残酷。
曾经显赫一时的贺兰家,短短数日,便已是风雨飘摇,日后很长的时间,众人亦是一阵唏嘘。
没有人知道,贺兰谦走的那一天,君冰舞亲自去送他。
更没人知道,她特意给她重新安排了一个身份,让他这辈子都不用活在贺兰家谋反的阴影下,饱受歧视。
云暮城外,两个俊美的男子并肩走在城外的小路上,一个冷漠如冰,一个温润如玉。
偶尔有路人经过,都不由得被两人出色的外貌吸引,忍不住侧头多看几眼。
倏地,君冰舞停下脚步,偏头看向旁边的贺兰谦:“这一次,为什么要帮我?”
贺兰谦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箫,沉默不语,君冰舞亦不想逼他,只是举步,继续往前走着。
“因为,我不喜欢被人操控……”身后,贺兰谦的声音被寒风吹散。
君冰舞闻言,脚步霎停,冰冷的她回眸一笑:“恭喜你,自由了……”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不是么?”贺兰谦转动着手中的玉箫,温润一笑,不然,她也不会对他做出这种判决。
君冰舞淡笑不语。
贺兰谦笑了笑,忽而问:“公子怎么知道这是我想要的?”
君冰舞不语,只是沉沉地盯着他手中那根玉箫。
逍遥,因为它的名字,叫逍遥啊。
君冰舞牵起唇角,其实,她真的有些羡慕贺兰谦,虽然他没了从前那般尊贵的身份,但至少,可以随心随欲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想她,处在皇位之上,看似辉煌,但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就连爱情,也不能顺从自己的心。
“真的不留下了么?”君冰舞问了句。
贺兰谦缓缓摇头,他说,天宽地广,江山这么美,他想去看看。
君冰舞一笑。
云暮城外,十里长亭。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最后一杯酒饮下,君冰舞转身离开,就在她跨出亭子的那一刻,背后的贺兰谦开口了。
“冰舞,不跟我一起走么?”他顿了顿,又道,“其实,皇位并不皇位和龙袍,并不适合你。”
君冰舞笑了笑,脚步却没有停,反而更加挺直脊背,往前面走去。
或许贺兰谦说得对,皇位,的确不适合她。
只是,有些事,无关适不适合,而是,既然她渗出身处这个位置,就必须承担在这个位子上应该承担的责任。
由不得她现在退缩。
“小心大长老,还有……他背后的人……”贺兰谦缓缓开口,可惜,君冰舞已经听不见,贺兰谦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温润的眸深邃一片。
或许,他一开始真的是想走的,可是现在……
他却想留下来,为了这个男人留下来。
不。
贺兰谦玩着手中的玉箫,缓缓地笑了,他说错了,应该是女人。
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这个不经意间撩动了他心弦的女人……
“少主。”一抹黑影划过,恭敬地跪倒在贺兰谦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