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雪闻言很是疑惑,暗忖道,难不成蔺羽渊真的要趁灵若不在,让珠儿取代灵若的位置,从此一跃成为大宫女?
可是即便心里很是疑惑,她还是不敢像珠儿那般大胆的问出口,只是目光复杂的看了珠儿一样,行礼退下。
珠儿上午亲眼见楚亦雪问了蓉蓉的话,此时再听蔺羽渊这么一说,她立时感觉情况不妙,楚亦雪竟然因为上午她的越矩,要把她给打发了,从此怕是要再回到之前那种低人好几等的日子。
想到此,珠儿连忙跪了下去,给楚亦雪磕头,“姑娘,奴婢错了,请姑娘恕罪。”
楚亦雪莲步轻移,走到蔺羽渊对面的位置坐下,朱唇微启,“珠儿,我在宫中也不过短短的几日,你还是先下去罢,有蓉蓉伺候就够了。”
她虽然不喜欢被所谓的规矩束缚,但像珠儿这般随意打听他人之事,刨根究底,不懂尊重他人的婢子,她着实用不起。
蔺羽渊脸色一沉,声音提高了些许,并且带着股冰冷气息,“沉音的话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你还不下去?”
珠儿的眼圈一红,眼泪立刻跟着掉了下来,她悔不当初,千不该万不该,以为楚亦雪看着脾气好,她就能肆无忌惮的打听,害的自己现在还没能取代灵若或灵雪的位置,就被踢下去了。
默默的爬起来,她向蔺羽渊福了一礼,只得下去了,回到她之前当差的地方。
在路上,她遇到带着蓉蓉前来的灵雪,怕她笑话,招呼都不敢打一个,低着头匆匆走过,看的灵雪甚是奇怪。
灵雪带着蓉蓉来到沉香阁的时候,蔺羽渊与楚亦雪已经对弈上了,两人的看上去心情都不错,专心致志的盯着棋盘。
他们很少会开口,只是一边思索着一边落下棋子,第一局很快就拉下帷幕,是平局,这是个毫无悬念的结局。
在与人对弈中,除了一局定胜负之外,大家都是很自觉的让第一局和棋,只是礼尚往来,大家相互客气了,待到第二局,才能显露出真本事。
第二局开始没多久,蔺羽渊突然问道,“沉音,你可与六皇叔下过棋?”
楚亦雪纤纤素手拈着一枚白子,微微颔首,“下过几次。”
“那是你棋高一着,还是皇叔她技胜一筹?”对于这个答案,蔺羽渊甚为好奇。
蔺慕凡虽说是个名声在外的*王爷,但在很多方面都有着极高的造诣,比如武学,比如音律,又比如下棋与书法等,只是从来不曾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罢了。
年少之时,蔺羽渊曾问过蔺慕凡,为何世人都只知他有着吃喝玩乐四大爱好,却不知他其实也有着很多其他的能力。
蔺慕凡目光清冷,只跟他说了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不明白,再追问下去,蔺慕凡却没有给予任何的解释,后来他又趁着蔺慕凡心情的时候问了同样的问题,但此时他已经是不再年少了。
这是蔺慕凡的答案也变了,他说:“做人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不是在意别人怎么看你,锋芒太露,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那时他还语重心长的教导,“流云,你是皇上最*爱的皇子,与我当年的情形甚为相似,但不管皇上是否有意将你立为储君,在你那些兄弟的眼中,你都是最大的敌手。”
这一点,蔺羽渊自然是知道的,表面上兄弟之间都是和睦相处,甚至是相亲相爱,但私底下,却各怀心事,不知有多少人是嫉妒他得*,害怕他得了储君之位。
他当时回答道,“皇叔,我一点都不想做皇帝,只想以音律为友,平淡的过此生。”
蔺慕凡却只是微微叹气,“我自是知你无意于皇位,但别人未必如此认为,所以你一定要收敛锋芒,切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这番话已是好几年前说过的了,但他至今记忆犹新,也按照蔺慕凡的吩咐,不妄论政治,成日里做些看上去毫无意义的事,显得无甚进取心,甚至是玩物丧志。
楚亦雪轻轻落下一子,平静如水的说道,“这很难说,我们大多数时候都是和棋,偶尔他赢上一盘,抑或是我险胜一局。他说,我们的棋艺暂时处于伯仲之间。”
“哦?是吗?如此一来,我倒是没有必要与你继续下了。”蔺羽渊拈着黑子有些丧气,“这些年来。我与皇叔对弈早已超过百局,还从未胜过他一次,最好也不过是和棋了一两次。”
楚亦雪与蔺慕凡棋艺相当。而他一直是蔺慕凡的手下败将。这岂不是注定了要败于她手的结局?
“是吗?这我倒是不知,不过见你刚刚那一局,比起王爷的确是稍稍有些差距。”楚亦雪很委婉的说道。
从他刚才那一局来看,他的棋艺与蔺慕凡相比,差的其实不只是一点点,她刚还在内心纠结着,这第二局她是该顺其自然的赢了他,还是不动声色的输给他。尤大医号。
如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除了赢却是没有第二条路可选。否则蔺羽渊必然知道她是故意让他的,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无疑是很难接受的。
果然,第二局并没有持续多久,蔺羽渊便败下阵来,脸色不禁变得有些难看了,心里泛起了自卑感。
在楚亦雪这个女人面前,音律造诣他勉强可以与她平分秋色。而吟诗作对他昨日已经输了,此时连棋艺都不如人,怕是连那丹青之术也望尘莫及罢?
他本想借着楚亦雪在宫里小住的机会,将她的四绝一一领教,不料三局他已经输了两局,平了一局,就算是自己的丹青之术胜过于她,也终究是输了。
楚亦雪这样的女子。也只有蔺慕凡那样的男子才能与之匹配,自己如今真是痴心妄想了,还是早日挥剑断情丝罢。
蔺羽渊有了此想法,在士气上便输了一大截,接下来的几局棋,他无一例外都输了,而且由于心神不定,他输的越来越快,楚亦雪慢慢的便觉得索然无味。
待又一局以蔺羽渊的失败告终,楚亦雪终于忍不住柔声关切的问道,“流云,你可是有心事?”
他的确有心事,从小到大,他可以对任何人都看不上眼,哪怕是那九五之尊的皇帝蔺坤,但却惟独对六皇叔蔺慕凡,不敢有任何的轻,每每想到此,他都会肃然起敬。
一直以来,他视蔺慕凡为目标,一心想要超越他,不料现在还未超越蔺慕凡,自己先被蔺慕凡的一位小小姬妾给超越了。
楚亦雪见他有些心烦意乱,便命蓉蓉把棋盘给收起来,对流云道,“整日闷在屋子里也不好,要不你陪我出去走走罢。”
蔺羽渊没有说话,但人已经站了起来,拂了拂衣袖率先走了出去。
楚亦雪看着沉默不语蔺羽渊,猜不透他的情绪为何突然变得如此低落,莫不是因为下了这么多盘棋,他竟是一局都不曾赢过她么?
蔺羽渊低头踱着步子,楚亦雪默默的跟在他身后,想开口劝慰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如今连他为何沉默都不知,又何从劝起呢?
最后还是灵雪没有忍住,低声询问,“主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呢?前面就是您的练功房了。”
蔺羽渊脚步一顿,抬头望了望前面,发觉自己竟是往练功房那边去了,难不成其他的地方不如楚亦雪,他就要与人比拼武艺么?
可即便是比武,他也绝不会是蔺慕凡的对手,至于楚亦雪么,她只是一介弱女子罢了,自己又怎能倚强凌弱?
楚亦雪一路走来目不斜视,自是看到前面有一处院子,却不知那就是练功房,心想既然蔺羽渊下意识的往这边来了,就让他进去罢,也许练会儿功他的心情便会好起来。
“流云,上次看你一人独闯清王府,想必也是武艺了得,不如就带我去你的练功房转转罢,我想看你舞剑。”楚亦雪话语淡淡。
蔺羽渊侧目看向楚亦雪,见她星眸中的确是带着一丝期许,这才点了点头,“好罢,那我们就去练功房坐坐。”
灵雪闻言对蔺羽渊福了一礼,“那奴婢先过去打理一下。”言罢,她已快步往前走去。
楚亦雪随即也吩咐蓉蓉道,“蓉蓉,你且随灵雪姑娘一起去罢。”
“是。”蓉蓉应了一声,也快步追着灵雪而去。
蔺羽渊和楚亦雪随后也继续踱着步子往前走,只是走在后面的楚亦雪脚步慢慢放缓下来,刻意与蓉蓉与灵雪拉开距离。
走了一段,前面已经看不到那两人的身影,而周边也无其他人在,楚亦雪便清清浅浅的开口询问,“流云,你怎么了?是上午皇上考你学问没让他满意,你内心自责,还是因为刚刚对弈,你未能赢一局?”
蔺羽渊顿住脚步,回头看着不知不觉中已经与他拉开一段距离的楚亦雪,黯然问道,“沉音,与我接触了这些天,你可觉得我很没用,不仅事事不如六皇叔,也事事不如你。”
楚亦雪也立在原地,秀眉微微皱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蔺羽渊,他怎么会觉得自己没用呢?他已经是她见过最有才的男子了。
至于蔺慕凡,她不自认为甚了解,只知他名声在外,是个*酒色,贪欢享乐的*王爷罢了。
虽然在湖心小筑那段时间看到了他与众不同的一面,却依旧消除不了她心中那种先入为主的厌恶感。
只是,既然蔺羽渊已经言明自己不如蔺慕凡,那想必也不会空穴来风,从他的一言一行中,她其实早就感觉到了他对蔺慕凡的那种敬畏。
想了想,楚亦雪劝慰道,“流云,想太多了。我与你不同,你是皇子,肩负着重任。而我却只是一介民女,世事不知,每日只是看书习字,弹琴作画。你我花在这些事情上的时间并不相同,你又为何要在这些事上比我强呢?”
这一点蔺羽渊倒真的没有想过,他与蔺慕凡虽然都是皇子,但两人不但差着辈儿,年龄也有十来岁的差距,即便是他们有着同样的资质,蔺慕凡也理应比他强,况且他一直认为资质不如蔺慕凡呢?
而与楚亦雪相比,他们每日要做的事并不相同,例如他要习武。要去学堂同兄弟一起学治国安邦之道,但楚亦雪却无需做这些,自是有更多的时间研习其他的。
如此一想。蔺羽渊的心情才稍微好了点。对楚亦雪展颜一笑,“你言之有理,是我自己太过强求了,既然诗词与棋艺都不如你,那下次我们干脆只谈音律好了。”
楚亦雪见他舒展了眉头本是暗呼了口气,突闻他提及音律,她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连身子都不由得一颤。
蔺羽渊双眸紧紧盯着楚亦雪,她的任何表情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见状立时追问道,“沉音,你怎么了?”
“我已无法再抚琴。”楚亦雪眼中泛起悲伤之色,话语中带着不甘与绝望。
“什么”蔺羽渊失声惊呼,“为何会这样?”
楚亦雪嘴角微扯,露出一抹苦笑,把当日自己在囚室受刑之事简单的告知了蔺羽渊。
蔺羽渊越听眼神越冷。到最后不禁双手紧握,一拳砸在了长廊的柱子上。
他眼神冰冷,“宁瑾珊 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滥用私刑,还是对你用如此残忍的酷刑,那日我就该一剑杀了她,为你报此仇!”
楚亦雪缓缓摇头,“即便是杀了她。我也终究是弹不了琴,你切莫为了我而妄动杀念,我们还是继续走罢,要不灵雪和蓉蓉该等急了。”
“不行,你这就随我回去,我传御医过来给你瞧瞧。”蔺羽渊往楚亦雪这边走来,拉过她的手就往前走去。
“流云。”楚亦雪的柔荑被他握于手心,浑身立时一颤,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美好的不像话,好似有百花在心尖绽放开来。
蔺羽渊又气又急,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的动作有多么不合适,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他怎能牵着自己叔叔的女人的手?
可他已经顾不了这些礼仪了,现在的心情与上次在清王府几乎没有多大的差别,他急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楚亦雪怎么可以不能再弹琴?除了她,这世上还有谁能一曲引来百鸟朝凤,除了她,这世上还有谁能与他琴箫合奏,配合的天衣无缝?
柔荑刚被蔺羽渊牵住时,楚亦雪的脸是发烫的,但走过一段路程之后,红晕便褪去,任由他拉着往前走,竟是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了。
长乐宫中虽然有不少的宫人,他们这一路走来也遇见了不少,只是除了灵雪几人之外,其他的宫人们根本不知道楚亦雪的身份,即便见到了,也只当是看到主子拉着一位女子而已。
况且,以他们的身份,就算是真的知道了些什么,怕是也没资格指责什么,只能在私底下窃窃私语罢了。
蔺羽渊拉着楚亦雪来到她暂住的寝室,把她安顿下来之后立时唤了个人进来,吩咐去太医院请御医。
楚亦雪正襟危坐于椅子上,看着蔺羽渊风急火燎的把宫人打发了,娇嗔道,“流云,我只是不能再抚琴罢了,你怎的这般焦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危在旦夕了。”
蔺羽渊满目担忧,迎上楚亦雪的星眸淡声问道,“沉音,若是有朝一日,我告知你,我再也不能弄箫了,你会作何感想?”
楚亦雪一愣,随即低下了头。若真有这一日,她必定也是会着急的,却绝不会像流云这般急切。
她待他,不如他待她,他将她放在心尖上,成为他的唯一,她却只是将他放在心间,与很多其他的人一起。
再度抬眸只是蔺羽渊之时,楚亦雪的眼里染上了一丝决绝,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了蔺羽渊对她的感情,那是决不允许发生的感情。
蔺羽渊对她的感情,比她与李睿的感情还更见不得光,叫做乱/伦,世间不会有这份感情的容身之处,她不能任其发展下去。
想明白这一点,她便带着三分劝慰,三分警告,三分无奈,以及一分痛心对蔺羽渊道,“流云,我是有夫之妇,以后请自重,今日之事决不可再发生。”
蔺羽渊疑惑的看着她,张嘴正欲询问,蓦地想起刚刚自己是如何把楚亦雪带到这里的,这才明白了过来,自己与楚亦雪再度有了肌肤之亲。尤助农技。
如今他也只能庆幸,他给她喂了那么多次药,她都是处于昏睡之中,否则说出的话怕不是简单的警告,而是要闹着回府,或者对他避而不见。
他自由饱读诗书,清白与名节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是何等的重要,他又岂会不明白,当日在清王府那是迫于无奈,他只身前去,连个奴婢都没带。
但是今日,他却是完全没有必要拉住她的手,若非自己心存非分之想,即便是心中再焦急,也绝不会做出这种越矩之事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蔺羽渊才带着歉意道,“很抱歉,我以后必不会造次。”
楚亦雪没有说话,只是眼眸之中多了一份无奈,她与他,注定没有未来,此生惟一的结局便是擦肩而过。
两人在屋里静默良久,御医终于姗姗而来,赫然正是上次那位给楚亦雪瞧过病的张御医。
张御医先仔细询问了一下楚亦雪的症状,而后给她把脉,感觉她的脉象倒是没有任何的问题,查看了她的双手十指,也是伤痕早已好彻底了,完全无事。
他一番望闻问切之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好似每次来给这个姑娘瞧病,都是疑难杂症,让他不敢轻易开口下定断。
蔺羽渊见张御医神色凝重,已然有些沉不住气了。以前他气定神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自从楚亦雪进宫之后,他的情绪便不再好控制了,尤其是当事情与楚亦雪有关。
不过,此时他却是很好的压制住了,因为楚亦雪刚刚说过的话还在他的脑中浮现,让他不得不冷静的面对楚亦雪这个人,以及与她有关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楚亦雪见蔺羽渊未开口,便轻声询问张御医道,“御医,我这病可还有得治?”
张御医为难的摇头,“我看姑娘身子并无大碍,脉象也正常。想了良久也想不通,为何姑娘好端端的却突然不能弹琴了?可是受过什么惊吓?”
楚亦雪此前并没有将自己受过刑的事告知张御医,毕竟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说出来也是给清王府丢脸罢了。
蔺羽渊闻言。若有所思道,“若是受过惊吓,那又当如何?你可有法子?”
楚亦雪虽说不是受了惊吓,而是受过伤害,但那伤却是早已好了,连疤都不曾留下,之所以无法抚琴,皆是因她一碰琴弦便会想起党日之事,以至于双手颤抖。音不成调。
张御医再次摇头,“心要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缘由受到了惊吓,药理是无法治愈的,需要姑娘自己克服心中的恐惧才可。”
好一句“心病还须心药医”,楚亦雪暗自叹气。她如今十指完好,之所以不能抚琴,可不正是心病么?
蔺羽渊闻言也不多问了,医者只能医身,而无法医心,他若是再继续问下去,便是强人所难了。
“如此,那你退下吧。”蔺羽渊随即便将张御医给打发了下去。
冬日的夜来的早。张御医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想必今日是无法再去练功房了,蔺羽渊这会子才想起灵雪与蓉蓉还在练功房等着他们,便差了个人过去通知前去膳厅候着。
随后,他便与楚亦雪去了膳厅,身边依旧是没有带任何宫人伺候,但却不敢再牵着楚亦雪的手,只是一前一后慢慢的走着。
蔺羽渊走一路也想了一路,却一直未曾开口,直到快到膳厅了,才淡声道,“沉音,此事虽是因宁瑾珊 而起,但心结却是在于你,你只需放下那段往事,解开心结,便能如以前般奏出动人的旋律,要不明日下午,我与你一同试试如何?”
楚亦雪原本是低着头,闻声抬眸看向蔺羽渊,有片刻的迟疑,她真不想让蔺羽渊在听过她曾经的琴音之后再听她现在的琴声。
蔺羽渊回头,柔声劝慰,“沉音,你不要害怕,无论你现在谈的怎么样,在我的心里,你依然是那位可以用琴声引来百鸟朝凤的天外飞仙。”
奈何楚亦雪还是迈不出这一步,现在说到音律,她便自卑自怜,这让她如何能在蔺羽渊的面前坦然抚琴?她现在连个初学者都不如。
初学者只是琴技显得生疏罢了,但她却是因为双手颤抖,以至于曲不成曲,调不成调,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结果。
一想到自己现在弹奏出来的喑哑琴音,她的心就像是被人撕扯般的疼,两双手都不自觉的颤抖,似乎在蔺羽渊的面前,她的情况更加严重了。
见她仍是不答话,蔺羽渊不禁又有些急了,“沉音,皇叔也钟爱音律,我便是被他感染的,若是等他回来看到你变成了现在这样,你定然会很难过的,你忍心看他伤心么?”
楚亦雪垂下眼眸,真的很不确定,蔺慕凡会为她失去了那引以为傲的琴技而感到伤心?不过有件事她倒是确信了,蔺慕凡钟爱音律,因为这件事柔姬曾经在她面前提过。
柔姬之所以能被接近清王府成为侍妾,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她精通音律,这可是她昔日用以谋生的手段,其次的原因才是她将自己的完璧之身交给了蔺慕凡。
楚亦雪沉默这许久,才终于轻启朱唇,“你真的就如此希望我能恢复昔日的能力?”
“是的,我很希望看到这一天。”蔺羽渊叹道,“音律是美好的东西,我不想你就这样失去了它。”
“那好,明日下午,我随你去试试。”楚亦雪终于应下。
蔺羽渊暗呼了口气,今日若是楚亦雪不答应,他也着实没有法子,总不能逼迫于她罢?那他自然是于心不忍,他不想看到她受到任何的委屈。
此时接到消息的蓉蓉已经在膳厅候着,而灵雪则被灵若换下,也立在膳厅之中,只待蔺羽渊进来。
不多时,蔺羽渊便与楚亦雪一前一后的入了膳厅,用完晚膳之后各自回了自己的寝室。
蓉蓉这是第一次伺候楚亦雪,显然是没有珠儿那般的娴熟,很多事都得询问楚亦雪,但楚亦雪却并不觉得她聒噪。
珠儿犯下的最大的错误不是话太多,而且越矩问了不该问的事,楚亦雪看着蓉蓉,不禁又想起了年纪相仿的琴儿。
于是乎,清王府那一干人便悉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后知后觉的想起,蔺羽渊不是答应派人去清王府打听她那几名侍婢的消息么,怎的现在还没听到回复呢?
枕着这个问题,她渐渐入睡,梦里又回到了清王府,看到可心等人满身血污的躺在地上,竟是皆被宁瑾珊 给活活杖毙了。
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此后再无睡意,只要一闭上眼睛便能看到可心几人死去的模样,让她胆战心惊,甚至想要爬起来,又怕惊醒了蓉蓉。
好不容易挨到了早上,正想要去问蔺羽渊关于可心几人的消息,蓦地又想起他上午要去学堂,根本不在长乐宫,只得继续等下去。
上午她依旧去了蔺羽渊的书房,没有看书,亦无作诗,只是铺开了一张很大的宣纸,吩咐蓉蓉在一旁研墨,竟是开始作画了。
琴棋诗画她皆爱,琴已无法弹奏,且已经约了蔺羽渊下午尝试抚琴,下棋无对手,一个人作诗也无趣,便只有这丹青可以聊以打发时间了。
但她提起笔之后一时间又不知自己该画些什么,是景物还是人物,亦或是人与物相结合?想了想,她最终画下的却是可心与可人以及琴儿三人的画像。
她的丹青之术早已是登峰造极,笔法炉火纯青,与可心等人又相处甚久,因而她笔下的画像也是栩栩如生,看的一旁的蓉蓉不禁失声惊呼了起来。
“姑娘,你画的好漂亮,就跟真的一样呢。”蓉蓉其实也不是个很安静的丫头,这一上午,她一次又一次的打断楚亦雪的思路,只是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楚亦雪不甚在意罢了。
今儿个天气还算不错,风不大,日头当空。楚亦雪知蔺羽渊至少也得等到午膳时分才能回来,便在作完画之后带着蓉蓉出去走了走,直到午膳时分才去了膳厅。
此时蔺羽渊已经回来。楚亦雪到的时候他也才来一会儿。身后依旧跟着灵雪与灵若两位宫女。
寝不语食不言,这是最基本的规矩,楚亦雪一心惦念着可心,便下意识的加快了用膳的速度。
蔺羽渊不知她心思,还以为她是饿着了,想着午膳之后得再叮嘱灵雪去小厨房吩咐一声,上午必须得给楚亦雪送点心。
不过,等到两人用完午膳,离开膳厅前往寝室的路上。楚亦雪向他打听清王府那几名婢子的事,他立刻就醒悟过来,原是楚亦雪着急问他事儿呢。
他之前确实有派人出宫去打听可心等人的消息,只是这几天只顾与楚亦雪切磋,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既然如今她已经问起,蔺羽渊便立时告知她,宁瑾珊 夹着尾巴回了大将军府。因此并没有机会折磨她那几位婢女。
宁瑾珊 走后,府中大小事务皆由庶妃沐芊柔处理,她素来与楚亦雪无冤无仇,自然也不会对可心几人怎样。
在宁瑾珊 离开的第二天,司徒芸便从楚王府回来了,重新接管了府中的生杀大权,得知宁瑾珊 趁她不在,做出了这等歹毒之事。当即就去了东苑。
她在东苑找到了可心等人,将她们放回了听雨轩,此时可心等人倒是安然无恙,不过,与楚亦雪被关押在一起的赵斌却是早已一命呜呼。
听到此处,楚亦雪身子一僵,停下脚步,难以接受的看着蔺羽渊的背影,喃喃道,“赵管事他……他死了?”
蔺羽渊也随之顿住身形,转身看着楚亦雪,“听他们回禀说是在司徒芸派人打开囚室的门之后就发现他已经死了。”
“是何人所为?”楚亦雪记得很清楚,在宁瑾珊 命人带她出去罚跪在寒风中的时候,赵斌还是好好地,若非有人对其下手,他又怎会死?
“他是被人活活掐死的,自宁瑾珊 离开之后便再没人进去过,想必是那毒妇所为。”说道后面,蔺羽渊连宁瑾珊 的名字都不屑说了,改称毒妇。
看着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一片的楚亦雪,蔺羽渊很是疑惑,她不是只在意自己那几名婢女么,怎的听闻赵斌噩耗,她竟是如此表情?
楚亦雪看出他的疑惑,轻声解释道,“赵管事曾经与我关押在一起,正是宁瑾珊 所诬陷的歼/夫,他有此一劫,都是被我害的。”
她说着,早已泛红的眼圈顿时热泪盈眶,随即眼泪便滑落下来,她连忙拿过帕子拭了拭眼睛,将泪水擦去。
蔺羽渊只知湖心小筑有位管事姓赵,却不知他名讳乃是斌字,于是问道,“你说的这位赵管事,可是湖心小筑那一位?”
楚亦雪点点头,“此前宁瑾珊 有几次想擅入湖心小筑,被赵管事给拦下,因此被她记恨在心,最后想了这么个一石二鸟的毒计,想要把我们一起诛灭。”
“好一个飞扬跋扈,心机歹毒的女人!”蔺羽渊眼眸中泛起一丝怒气,“等皇叔回来,定要叫他休了这毒妇,否则清王府将永无宁日。”
楚亦雪对此没有提出任何的意见,只是莲步轻移,继续往前走去。
蔺羽渊微微叹了口气,为赵斌感到惋惜,随后也抬步跟了上去,与楚亦雪一道离开。
这日中午,楚亦雪并没有午休,只在寝室的外室呆坐了一个晌午,等时间差不多了,才带着蓉蓉去了邀月楼。
蔺羽渊早已等在楼中,命人备好茶水,将琴置于琴架之上,只待楚亦雪到来。
若是在以前,蔺羽渊必不会在意有人在旁边伺候着,但如今的楚亦雪琴技全失,他担心有人在场会让她觉得无地自容,使得愈加紧张,便在楚亦雪到来之后将所有宫人都打发了。
楚亦雪知他的良苦用心,便对他报以感激的一笑,并未有过多的言语。
坐在琴架前,楚亦雪迟迟不敢动手,她的心结,依然未解开。
蔺羽渊起身走到她身后侧,柔声鼓励,“你且试一试,让我听一下看看,如今到底是如何了。”
楚亦雪抬眸看着蔺羽渊,略有迟疑,但最终还是禁不住他那渴求的眼神,便将双手覆在了琴弦之上。
指腹刚一触碰到琴弦,她的手就颤抖了起来,而且甚至因为有蔺羽渊在旁的缘故,她的手竟是抖得比之前都要厉害的多。
“怎会抖得此般厉害?”蔺羽渊看着楚亦雪的双手,一眼瞥见她眼里的无奈,脸上的痛苦神色,他的心蓦地像是被针刺了一般,狠狠的抽痛了一下。
“我真的再也弹不了了。”楚亦雪收回手,握成拳状紧紧的攥着,好似手心里握着什么至宝似得。尤助尽弟。
“沉音,不要轻易言败,也不要轻易放弃,来,我们再试一次。”蔺羽渊走到楚亦雪的身后,将她之前提醒过他的话抛在脑后,直接抓起了她的柔荑。
又是这种感觉!在楚亦雪的手被蔺羽渊抓住时,她在心中暗忖,脸上不禁又泛起了一丝红晕,含羞带涩动人心弦。
蔺羽渊几乎把楚亦雪整个身子都圈在了怀里,这情形与当日蔺慕凡教楚亦雪写行楷倒是有几分类似,都是咫尺之距。
只不过当时楚亦雪闻到的是桌案上那浓浓的墨香,而此时她萦绕在她鼻尖的却是蔺羽渊身上仅属于他的味道,淡淡的,却闻之让她不觉心跳加快了起来。
楚亦雪张开紧紧攥着的十指,任由蔺羽渊将她的双手按在了琴弦之上,这一次,她居然真的没有抖,甚至还轻轻的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悦耳的琴音。
“你此时什么都不要想,只需想着你要弹得曲子就好。”蔺羽渊柔声道,“什么囚室,什么刑罚,什么宁瑾珊,你通通忘却。”
楚亦雪深吸了口气,活动着手指开始弹奏了起来,好似蔺羽渊的手给了她莫大的能量,让她不再颤抖。
蔺羽渊圈着她的身子,心思本是全然放在她的纤纤素手之上,不期然侧目,看到她绯红的侧脸,便立刻心猿意马了起来。
他这一侧目不要紧,只要他及时转过脸去便可,无奈他看的痴了,一呼一吸之间把气息劝打在楚亦雪的脸上。
楚亦雪这才刚刚进入状态,找到了一丝昔日的感觉,不料阵阵热气从侧脸传来,丝丝从她耳后钻入脖子中,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蔺羽渊完全迷失了本性,沉浸在了对楚亦雪的遐想之中,喃喃的唤了一声,“沉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