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叹口气,突然就没了报复的心思,虽然经历了十六年的母子分离,但很快就能与儿子朝夕相见的她比太后是幸福的吧。
福德从外面走进来,后面跟着两个手举托盘的太监,一个托盘里放着一叠白绫,一个托盘里放着一壶酒和几只杯。
见到王婶,福德磕拜,口尊太后,正陷入幻想的太后忙出言道:“平身!”
王婶和凌小柔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福德没敢起身,身子却伏得更低,凌小柔推了王婶一把,王婶才恍然道:“平身吧。”
福德从地上爬起,指着太监手上的两只托盘,对太后道:“皇上仁慈,赏你全尸。”
太后木愣愣地走过来,在白绫和毒酒之前瞧了半天,最后端了一杯毒酒,眼一闭喝了下去。
王婶虽然对她恨了十六年,可想到毒发时的惨相,心中总是不忍,带着凌小柔就向外走去,一直被人忽视的皇后突然扑到王婶脚下,伸手抱住王婶的腿,嘴里喊着:“婆婆,婆婆……”
王婶愣了片刻,低头盯着抱自己大腿的皇后,虽然眼睛肿的看不出模样,好歹也是儿媳啊,据说倒是没做过什么恶事,只因姑母的牵连如花的年纪就这样要凋零了,心里有些不忍。
可王婶在宫中也活了多年,自然懂得斩草除根,只是为难地看了皇后几眼,在她的发顶摸了摸,叹了口气,向外走去,凌小柔和贺楼玉随后紧跟。
皇后之前见王婶目露怜惜,还当自己有救了,可见王婶一言不发地走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福德抖个不停。
福德摇了摇头,那边太后已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翻滚,瞧那七窍流血的惨相就是自己的下场,皇后‘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边哭边向端着白绫的太监走去,无论如何她也不想死的如太后那么难看。
手指颤微微地伸过去,却见福德笑的一脸如沐春风,“皇后,跪下接旨。”
皇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指从白绫上滑过,整个人跪都跪不稳了。
福德从袖子里拿出一道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入宫多年,虽无子嗣,无功却也无过,因受其姑母谋反牵连,夺其皇后封号,贬为贵人,即日起搬入冷宫……”
皇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记忆中皇上从来就没拿正眼瞧过她,甚至说因为当初太后硬要支持她做皇后,皇上对她可以说是仇视的。
可怎么也没想到,如今有了名正言顺除去她的机会,皇上竟然还会留她一命,难道是皇上对她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夫妻之情?
原本的皇后,现在的贵人一时之间悲悲喜喜,被太监带出慈宁宫,一路哭到了冷宫。
当太后咽下最后一口气,原本后宫中最奢华的慈宁宫便被封上了。
由凌小柔陪着的王婶被带到了离皇上的雍和殿不远的坤宁宫,只是碍于皇室的颜面,李旬暂时还不能对外宣布她的太后身份,但能住的离儿子如此近,王婶也没别的所求。
转眼大年初一就在一片肃杀之中过去,热闹的大年气氛也似乎因这场宫变染上一层阴影。
凌小柔陪着王婶住在坤宁宫,除了少数几个知晓真相的人知道凌小柔是陪皇上的亲娘住在坤宁宫,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则是只带着一个婆子进宫的凌小柔被皇上留在坤宁宫。
一时之间,刚刚经历了太后谋反的宫妃们都哗然了,这是要把凌小柔封妃的节奏吗?
若是从前凌小柔民女的身份入宫,于她们来说除了分去皇上的宠爱,不会对她们的地位有任何的影响,可如今凌锋风头正劲,虽然暂时只是从三品的威烈将军,可他年纪还轻,往上升的机会很多,将来凌小柔封个妃子都不是问题。
尤其是如今皇后被废了,六宫无主的时候,若是皇上一直不再册封皇后,等凌锋在朝中的声势日壮,难保皇上会直接将凌小柔封妃。
如今的皇上在铲除了太后一党之后,已没必要拉拢一个强有力的外家,反而还要防着外戚过于强大而要选个家族平平的女子为皇后,这样看来美貌又出身不太高的凌小柔倒是个上佳的人选。
只是在年宴上宁远王老太妃对凌小柔的态度很明显是把她当成儿媳,皇上会为了个女人与宁远王翻脸吗?
可人都进了宫,还住在坤宁宫,就算宫妃们不愿相信皇上会和宁远王翻脸,事实面前也由不得她们不乱想。
大年初三,凌小柔一直在坤宁宫里陪着王婶,皇上稍稍得空就会过来陪王婶说几句话,再急匆匆地离开,而这些在那些派人来打听的宫妃们眼中,就成了皇上无时无刻不惦记着过来看凌小柔,对她的敌意越发浓了。
王婶已经两天多没睡好觉,即使是困的眼皮打架,也要强撑着精神,就怕儿子过来看她时因她睡着没见着儿子。
凌小柔无奈,准备亲自到御膳房去给王婶炖了一锅安神养身的汤,再这样熬下去别把身子给熬坏了。
王婶一听也要跟着去,好些日子没给皇上做那碗他‘最爱吃’的四丁面了。
御厨们也听闻到宫里那些事,只是不敢私下乱议,在知道凌小柔如今住在坤宁宫时,只是将送往坤宁宫的食物做得丰盛很多。
凌小柔在宫里那些日子,也知道各宫的惯例,心里还是很感谢御厨们的心意。
来到御膳房与御厨们打了招呼,便开始熬汤,王婶因身份不好介绍,凌小柔只说是自己的婶子,御厨们对王婶那是相当客气。
王婶请人取了面,亲自和面、抻面、切面,又取来上好的食材,切成丁炒制成卤,做成四丁面。
闻着凌小柔那边炖得香喷喷的汤,王婶觉得自己这碗四丁面实在是太平常了,可以说是吃遍天下美味的儿子真会吃得下吗?
王婶有些犹豫了,或许她也该跟凌小柔学几手厨艺,往后可不能只给儿子吃四丁面。
回来的路上遇到吃过饭后出来散步的几位宫妃,端庄大气的贤妃、俏丽婉约的良妃,泼辣艳丽的愉妃。
皇后被贬之后,这几个妃子可是较着劲奔那个位置努力,虽然表面还是很和谐,暗地里没少交锋。
今儿又相约出来互相挖苦,结果就见到拎着食盒的凌小柔,身边还跟着一个也拎着食盒的老妇人。
离的远远的,良妃就‘哟’了声,“这不是万岁爷的新宠吗?怎么吃些东西还要自己亲自来御膳房?要说这麻雀就是麻雀,飞上梧桐树也变不成凤凰。”
凌小柔不想与她计较,只是朝三位妃子行了个礼,正准备离开,就听良妃又道:“你倒是好脾性,可你身边的下人就不怎么明白事儿了。”
凌小柔立马明白良妃这是把王婶当成自己的下人了,瞧瞧只是穿了普通绸缎的王婶,虽然在平民百姓眼中也算穿得富贵,可在贵气逼人的宫妃眼中,还真只是普通了,难怪会把她当成自己的下人。
可她心里明白,如今和李旬母子相认的王婶,再过不久肯定是要以太后的身份回宫,此时想要为难自己而把王婶拖下水的良妃……这是要倒霉了。
见凌小柔和王婶都不说话,良妃只当她们是畏惧于自己的身份,更是得意地指着王婶道:“你没听到吗?你的主子都得跟本宫请安,你难道就不会喊声人吗?”
王婶也是在宫里住过多年,对这种皇上面前娇巧可人,暗地里却趾高气扬的宫妃也是见得多了,虽然觉得她可笑,倒也没往心里去,但将来肯定对良妃不会有好印象了。
若是从前她给良妃请个安,问个好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如今虽然儿子还没为她正名,但她好歹也是皇上的亲娘,怎么可能给个宫妃见礼?
就想绕过良妃走人,可良妃却不依了,“大胆奴才,竟敢不将本宫放在眼里,来人,给本宫掌嘴。”
上来两个宫女就要按着王婶掌嘴,那熟练的的动作显然平日没少干这事。
王婶不能任人掌嘴,凌小柔也不能眼睁睁看人掌王婶的嘴,于是,平日里就跟在良妃身后耀武扬威的宫女想当然地不是两个劳作惯了人的对手,没等掌到王婶的嘴,每人脸上挨了一巴掌,被打懵了。
良妃见了气的脸都绿了,指着凌小柔怒道:“你好大胆子,竟然敢动手打本宫的人。”
凌小柔翻个白眼,心想:你更大胆,连皇上的亲娘都敢打。
王婶拍拍凌小柔的肩,“回坤宁宫吧,若是皇上来了见不着人……”
下面的话不用说,凌小柔已经能感受到一个当娘的一点都不想错过与儿子相处机会的心情,拎着食盒两人无视掉良妃大步向前走去。
可这话听在别人耳中就成了王婶担心皇上来看凌小柔,见不着人会担忧。
气的良妃还想让人动手,已有了疑心的贤妃则将她制止了,虽然嘴上劝慰她不要与皇上眼前正得宠的人硬碰硬,心里却在想:待会儿和这两个女人分开后,一定要去坤宁宫探探消息,怎么瞧着凌小柔这次再进宫来,气场有些不对呢?
与凌小柔本就有些交情的愉妃更是觉出其中的不对,也想找机会跟凌小柔问问。
只有被气的失了理智的良妃,还想着要怎么好好教训一下凌小柔和那个不知死活的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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