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隐士吃着明诚孝敬的椰果冻,微甜中带着奶香,椰汁的味道却半点没受到影响,从前在海外时,老隐士每到夏日就爱捧着椰子喝椰汁,自从到了大衍国,都多少年没尝过纯粹的椰味了?更不要说这种比纯椰汁还要好吃的椰果冻。
边吃边不住点头,“明诚,你师娘这手厨艺可真不是吹的,你可得好好学着,先生我老人家如今年纪也大了,估摸着往后也没可能再给你收个师弟什么的,你那些师兄师姐们年纪也都大了,一个个都跟老古板似的,先生我不待见他们,往后养老送终就是你的事了。”
虽然觉得老隐士的原意是想说让他学会凌小柔的好厨艺往后就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但明诚还是垂首而立,恭谨地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是学生的本份。”
老隐士一口椰果冻卡在喉咙,叹道:“唉,我老人家一生不羁,怎么就教出你们这群古板的弟子?瞧你这小小年纪,这性子倒比我老人家还像土埋到脖子了。”
见明诚还是恭谨地立着,却一言不发,气哼哼地挖着椰果冻吃。
想了想又道:“明诚,你师娘可有些日子没过来看我老人家了,最近都在忙什么?你回头跟她说一声,人不来就不来了,我老人家也不是挑理的人,让她把每日的酒送来就成,还有那些菜,瞧着盘子挺大,可里面才多少的菜?看着人都不敢下筷子了。还有,往后多些肉,少些菜,先生不爱吃那些清汤寡水的东西。”
明诚想到刚刚端下去那十几个盘子,就算每盘能吃的菜只有一勺,十几勺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下的,到底是孩子小爱说实话,“先生,师娘说您年纪大了不宜暴饮暴食,饮食更要以清淡为主,肉也要少吃。”
老隐士举着手中的勺子,瞧了眼碗里的椰果冻,最后还是没舍得扔,气哼哼地边吃边抱怨,“饭食清淡?我老人家清苦半辈子,嘴上清淡许多年了,好容易……哼!你回头告诉你师娘,我老人家也不是要白吃白喝她的,让她到外面打听打听,谁家请个先生回来不是好吃好喝地供着?也就是她拿那全是雕花的盘子糊弄人。”
老隐士话音刚落,凌小柔从外面进来,脸上还挂着从容的笑意,“让先生在王府吃苦了,本王妃心里还真是过意不去。在这里给先生陪不是了。”
说完,朝老隐士盈盈一拜,老隐士没想到多日不见的凌小柔会突然过来,刚好听到他在背后抱怨,一时有些尴尬。
凌小柔也不等他说话,起身后道:“既然先生觉得王府有亏待之处,那咱们也就按外面的规矩来,头前我兄长家的侄儿也是请过先生的,饮食上都比别人家高上一些,就拿一日三餐来说,早上是一碗粥二盘糕点四个小菜,中午丰盛些,四菜一汤,白米饭馒头管够,晚上也是四菜一汤,却比中午素淡些,若是想吃面条之类的更是简单。别家的先生每餐都是一荤一素两个菜,赶上主家心情好还能多俩菜,若先生觉得可以,明儿开始,咱们也改改,都换大盘子装,也别学那些一荤一素的,就按我兄长家四菜一汤的规格摆了,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老隐士虽然抱怨也就是抱怨给明诚听的,被凌小柔这一顿夹枪带棒的说了,顿时有些发蒙。
虽然他一日三餐盘子里的摆花比菜还多,但那也是实打实的十几道菜,每样菜肴都是精心制作出来的,就是那些食材放在别人家里能不能弄齐整了都不好说。
而且,十几盘菜每盘是不多,但真聚在一起数量也是相当可观,放在外面至少也够四人席了。
他年轻些的时候也在别处做过先生,就算是最讲究的人家也不过是四菜一汤,吃的无非就是常见的肉食,不说厨艺味道差了太多,食材也差了太多。
万一凌小柔一气之下,顿顿给他上酸菜炖白肉、蜜汁烧肘子、土豆炖鸡块这类的菜,就算一个菜装一盆,也没人家那一勺值钱啊,更别说味道上也不及他口中那些清汤寡水的东西。
想到这里,老隐士赶紧撑着桌子站起来,陪着笑脸道:“他师娘,你别气啊,我老人家这不就是长了张破嘴,没事就爱叨叨,也没别的意思,往后咱还按现在的规格来成不?”
凌小柔也陪着笑道:“别啊,您自己知道是您没事爱叨叨,可这话传到外面让别人听了,可不是宁远王府苛刻先生?要我说啊,咱还是按别人家的规格来吧。还有,先生请叫我王妃,免得这称呼传到外面引人误会。”
也就是老隐士脸皮够厚,凌小柔说完他还能笑容不变,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两下,“瞧我这张破嘴,该打!千错万错都是我老人家的错,王妃一向大人大量,也别跟我老人家计较了。再说今儿这也没外人,这话哪就能传出去?王妃就别跟我计较了,好些日子都没过来了,王妃今儿来一定还有正事要办吧?”
凌小柔这才记起她今儿过来的原意,回头瞧了眼捂着嘴笑的丫鬟,示意她们把带来的东西摆到桌面上,“今儿过来还不是为了凤舞和我家二叔的婚事,凤舞在大衍国也没个亲人,你这个做师兄的就是正经娘家人了,再过几日就到正日子了,我和太妃商量着虽然嫁妆是我们张罗的,但聘礼总是要给的,只是迫于不得以的苦衷,一切还是从简,今儿我就是过来给送聘礼的,多少是这么个意思,先生看看,若是有什么不满意就提出来。”
说着,让丫鬟送上聘礼的单子,瞧着眼前桌上摆的几样,再看看长长的单子,肯定大部分都没在这里。
老隐士接过单子就叹气,“王妃,我老人家也说了,那个凤舞是假的,你们为何还要执意让二爷娶她?”
凌小柔隔着张桌子与老隐士对座,丫鬟利落地奉茶,“这事就不烦先生操心了,且不管那个凤舞是真是假,我们只要娶进门的是真的就成。”
老隐士眼前一亮,“王妃的意思是……”
凌小柔笑,“本王妃没什么意思,还请先生快些看过聘礼单子,我这还等着回去跟婆婆回话呢。”
老隐士‘哎哎’应着,将聘礼单子看了一遍又一遍,挑挑拣拣的让凌小柔头上青筋直冒,就是嫁女儿也没他这么麻烦的,真当她没给谁办过婚礼,什么都不懂?
最后,按着本就丰厚的聘礼单子,又加了十几样东西,老隐士才勉强地点头,“我看就先这样吧,还有几日呢,回头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再找王妃商议。”
凌小柔冷笑:“别啊,今儿难得本王妃倒些工夫出来,先生有什么就一块提了,过些日子就是正日子了,虽然只是自己府里办办,但该有的规矩都不能差,本王妃可没那些工夫了。”
老隐士端起茶碗,眯着眼,很认真地想,凌小柔却放下手上的茶碗起身:“既是先生累了,我这就回了,再有什么事先生直接去找王爷说吧。”
老隐士愣了下,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要走了?垂头之即看到自己手上的茶碗恍然,人家王妃是误会了,忙放下茶碗,起身道:“王妃莫要误会了,我老人家只是口渴,并非是要送客之意,这话还没说完,还是再坐会儿吧?”
凌小柔自然知道他不是想要送客,但她是真要走啊,府里这些日子一堆的事,更不要说她现在是真心不待见老隐士,可老隐士话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好直接走人,只能坐下继续等着老隐士还有什么话要说。
老隐士赶紧又喝了一口茶,拿着添加过后的单子又上上下下看了两遍,就在凌小柔忍不住想要催他快些时,老隐士慢幽幽地放下单子,“他师娘,虽然这单子上还有不足之处,我看也就这样吧,回头我老人家再添几样东西,就凑进凤舞的嫁妆里,王府也不必再为凤舞置办嫁妆了。”
凌小柔倒没想到一向看起来极其猥琐,又很爱贪便宜的老隐士还能有如此大气的一面,倒是有些意外,连他借机又占自己便宜的话也没注意到。
可别管老隐士大方不大方,既然答应要给凤舞置办嫁妆,她也不差这些银子,免得再让老太妃觉着她小气,闻言笑道:“先生好意,我就不替凤舞道谢了,但该置办的我也不会亏了凤舞,贺楼家的男人都是不纳妾的,往后十几二十年王府都是要我们妯娌互相扶持打理,我也会把凤舞当成自己的姐妹对待,也请先生放心让凤舞嫁到贺楼家。”
老先生难得正经地点点头,随即又露出猥琐的笑:“他师娘,虽然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可亲兄弟还明算账,别的我老人家也没什么可求的,往后这一日三餐……”
凌小柔翻了个白眼,冷笑道:“既然已经是亲家了,自然不能按着请西席的规格,我看往后就都按着王府的伙食来吧,老先生年岁大了,自然不能苛刻,我看就按太妃的饭食置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