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玄武湖已近枯水期。
站在水边望去,让人感觉玄武湖既像个平常的小水塘般大小,又雾雾茫茫看不清边际。倒是眼前的片片芦苇构成了冬日季节的亮丽风景。
已经通体枯黄的芦苇枝条头上,都顶着一簇簇的白色芦花,葳葳蕤蕤,呈现出旺盛的生命力。
时光使每一株芦苇的生命都到达了最后极限,现出了柔软的形态——毛茸,蓬松,轻如蝉翼,随着微风轻轻飘动着。
对比青松绿竹的坚硬,眼前的芦苇让人更生好感,那看似柔软的芦花以适应著称,在经过无数次的狂风洗礼中,它依然茁壮柔美。
玄武湖湖面宽广,棉絮一般雪白的芦花在微风中摇曳飘飞。
临近晌午,湖面上浓雾散去,阳光明媚。
前几天下大雪,湖面上冰雪辉映,这两日,冰雪化去,宽敞的湖面上又呈现出波光鳞鳞的景象。
许是京城里好山好水的景点不多,所以,难得天气晴朗,到玄武湖来泛舟赏景的也不在少数。
湖面上各式游船画舫拥挤,吟诗品茗,欢歌笑语,好不热闹。
牛辉他们的画舫停在湖边上,那精雕细琢的船体看上去在整个湖面上算是最抢眼的,那画舫有两层,大概六七米高。四周灯笼高挂,轻纱飘舞,飞檐楼阁,称得上是气宇轩昂。
画舫下面的一层几乎是封闭的,只有两侧有几扇镂空雕花的窗户,里面桌椅床榻餐具食物样样俱全,可供用餐休息。上面的一层犹如一个凉棚,四周用半人高的木栏杆围着,摆着一圈小凳木椅,可供观景,飞檐上垂下的轻纱随风飘舞,即可遮挡里面的景致,又可作观赏之用。
牛辉领着牛莎莎等人登上画舫时,早已有十多个男男女女等在里面了。
十几个人本聚在桌子边吹牛聊天,一见他们掀开帘子进来,吉祥立刻就迎了过去。
“牛大人,大小姐,你们来晚了,该罚酒……”刚与牛辉寒暄了两句,吉祥就看到了后面跟进来的百里擎天和华天佑,吉祥受宠若惊,赶紧施礼招呼:“哎呀,真没想到晋王爷和小公爷也大驾光临,今日我们这画舫上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见过晋王爷,见过小公爷。”
众人一听王爷和小公爷驾到,也都纷纷起身赶过来鞠躬行礼。
“呵呵,大家不必客气,不必客气,我们就是过来凑个热闹而已。”华天佑也抱拳还礼,乐呵呵的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百里擎天站在牛莎莎的身后面无表情,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那样子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牛莎莎没听到他回礼的话语,回过头来正看到他那张面瘫脸,心里顿时觉得不爽。
在家里看着百里擎天那张面瘫脸她也就忍了,可百里擎天出来也这样,带个像仇人似的老公出来见人,那不是在丢她的面子么。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他们俩在闹别扭呢。
“喂,出来玩就开心点嘛!别老是板着张脸像谁借你钱不还似的。”牛莎莎撞了撞他的手臂,又伸出两只小手牵住他的嘴角往上轻拉,拉出一道好看的弧度来,人为地给他弄出了一个微笑来。
这一下,牛莎莎觉得满意了,咯咯笑道:“呐,这样多好啊!记住,就保持这样。你要是不笑,我可就要讲笑话给你听了,到时候你别受不了哦!”
说完,牛莎莎抽着嘴一阵奸笑。
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她讲出来的笑话到底有多大的杀伤力。
百里擎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她在自己的脸上做着小动作,那人为弄出来的微笑也是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看得吉祥他们个个都在心里为牛莎莎捏了一把汗,生怕晋王爷一个不高兴就一巴掌给她扇在脸上了。
奇异的是,晋王爷并没有生气,而是非常听话地一直保持着那个滑稽的微笑,仿佛乐在其中的样子。
众人直接看愣了。
他们实在不敢想象,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冷若冰霜让人不容亲近的晋王爷吗?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百里擎天和牛莎莎的互动上。
特别是牛辉,他老是觉得他这位妹夫以后的日子有点难过。又要替他妹妹随时补漏洞,又要受她妹妹的摧残,那日子……啧啧啧,他做梦都不敢想啊!
最后,还是华天佑机灵,开口打破了安静的气氛——
“大家都站着干什么,都坐下玩啊!”
众人这才各自找位子坐下。
平时他们在一起玩都比较随意,现在因为有两个身份特高又不是他们圈子的人在一起,大家玩起来就显得比较拘谨。似乎连坐位子都与百里擎天和华天佑隔着一小段距离。
百里擎天端坐在主位上,依然“面带微笑”。
其实,平日里他还是挺懂礼貌的,至少别人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都会微笑致意。
今日牛莎莎的事情做完了,他也很开心能陪他的莎儿一起出来散散心,哪知到了这里才看到里面男男女女都有。问题的关键是:那些男的还个个都长得人模人样的,个个都附和莎儿的‘帅哥’要求。
顿时,他就笑不出来了。
牛莎莎挨着百里擎天旁边坐下,小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大手手背,开心地问道:“今日大家又玩什么?还是吟诗作赋吗?”
“有大小姐在此,我等哪敢班门弄斧啊!”那姓范的公子甚是谦虚地说道。
牛莎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哪里哪里。呵呵,我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凑凑热闹罢了。”
呃——
百里擎天突然有一种想要推开窗户直接跳湖的冲动。
什么瞎猫碰到死耗子,这是应该从一个女子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天啊!
面前坐的这些可都是京城里有名的文人士子啊!
他面上的‘微笑’敛去,侧着身子低头附在牛莎莎的耳边,小声提醒道:“注意你的言辞。一个妇道人家,满口的污言秽语,成何体统?”
“啊?哦!呵呵,不好意思,我又粗鲁了,”牛莎莎猛然醒悟,立马换上一副娇兰含羞的小女人模样,眨眨大眼一本正经地小声说道:“我应该这样说:哪里哪里,小女子才疏浅薄,让大家见笑了。嘻嘻……”
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嘻嘻地笑了起来。
“噗——”
百里擎天的面瘫脸终于破功。
他就知道,这丫头就是这么个毫不正经的痞子性子,要让她保持矜持做淑女那根本就是在为难她。
不过,随性不做作,这也是他喜欢这丫头的原因。
百里擎天不忍心再强求她,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叹口气坐直身子看着众人继续‘微笑’。
“不如这样好了。”牛莎莎笑完了,提议道:“这里没有花灯,也不能猜谜语作诗,不如大家就玩个简单点的——击鼓传花怎么样?花落到谁的手上谁就吟诗作赋对对联,或者唱歌跳舞讲笑话,什么都可以,怎么样?”
闻言,姚梦雨好奇地问道:“莎莎妹妹,何为击鼓传花?”
姚梦雨一说话,牛莎莎抬眼看去,才注意到姚梦雨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她认识的女子,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子——监察御史的女儿肖海兰。
华天佑许是也发现了肖海兰,坐在位子上使劲地朝她挥手,羞得肖海兰连忙就地下了头去。
“击鼓传花是一个游戏。”牛莎莎瞥了瞥华天佑,说道:“就是用绸缎扎成花朵,由一人背着击鼓,鼓声一起,大家就挨个传递绸缎花,鼓声停下,花在谁的手上,就由谁来表演。”牛莎莎为他们解释道。
“嗯!此计甚妙。”吉祥摇头晃脑地说道。
“作诗游戏,好建议。”
“这样既公平又乐趣无穷,真正好玩。”
众人一听好玩,纷纷同意。
华天佑觉得新奇,许是也想在肖海兰面前好好地表现一翻,也站起来跟着附和道:“好啊,好啊。”
见他也站了起来,百里擎天脸上的‘微笑’一收,睨着他问道:“要吟诗作赋的,你会吗?跟着瞎起哄。”
呃——
华天佑顿时噎住,灰溜溜地坐了下去。
“我——我不会。”华天佑撇了撇嘴,低头弱弱地答道。
众人纷纷掩嘴偷笑。
人家可是生世显赫的小公爷,他们就算想笑,也不敢放肆地笑。
那肖海兰也是掩着嘴轻笑,看向华天佑的水眸里眸光流转,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
“呵呵,哈哈哈……”牛莎莎却笑得异常夸张。
她知道百里擎天是因为吃醋在趁机报复华天佑呢。
姚梦雨也被华天佑吃瘪的表情逗乐了,说道:“不会不要紧。大家不过是玩玩而已,小公爷就辛苦点为大家击鼓吧!大家说怎么样?”
“好。”
众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见大家都欢迎自己去击鼓,华天佑挑衅地朝百里擎天昂了昂下巴,无比得意。
楼下物事太多,众人就干脆把游戏搬到了楼上。
二楼上。
木栏杆围着的空间很是宽敞,中间的长条桌上摆着瓜果糕点,木椅围着长条桌摆了一圈,这样的布置正适合大家玩游戏。
二楼的主位设在船头的方向。
百里擎天和牛莎莎并肩走着上楼来在主位上坐了,正习惯性地伸开手臂想要将牛莎莎揽入怀里,没想到却搂了一个空。
是姚梦雨突然挽住牛莎莎的手臂,将她拉到了一边。
姚梦雨一脸笑意,很是热情地说道:“莎莎妹妹才情惊人,这个游戏你得坐在我的旁边。若是我答不出来,你可得帮着我。”
百里擎天很是不悦地丢给姚梦雨一个白眼。
姚梦雨却根本没看到百里擎天的脸色,直接热情地挽了牛莎莎的手臂就往自己的位子面前走去。
牛莎莎知道百里擎天那厮肯定又会不高兴了,逐回头朝他投去安慰的一笑。
谁让姚梦雨有可能会成为她未来的大嫂呢,人家大嫂都开口了,她总得勉为其难地和未来的大嫂联络联络感情吧!
看来,就只有暂时冷落百里擎天了。
百里擎天接受到她的眼神,也没说什么,似乎很理解她似的回了她一个好看的微笑。
也许是因为男女之防的原因,大家坐的位子很自然地分成了两边——
百里擎天坐船头的位置,华天佑是鼓手,他坐在百里擎天的对面是船尾的位置。而其他的人就男子坐了一边,女子坐了一边。
牛莎莎的位子在条桌的中部,与姚梦雨和肖海兰坐在一起,而牛辉就隔着桌子坐在姚梦雨的正对面。
丫鬟和小厮很快就送了一面小鼓和一朵用大红绸缎扎好的绸花上来。
华天佑乐呵呵地接过小鼓,背过身去。
咚——咚——咚咚咚——
鼓声响起,游戏开始。
大红花从华天佑身旁的位子开始传递。
由于众人是第一次玩这样的游戏,兴致都很高。
大家先是规规矩矩地传递着,随着鼓声越来越密集,大红花被越传越快,你抢我抛,气氛也跟着热闹起来,就连百里擎天那面瘫的脸上都露出了少有的雀跃。
咚咚咚——咚咚咚——
咚!
鼓声突然停了下来。
第一个接到大红花的游戏者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中诞生了。
“啊——哈哈哈……”
“呵呵呵……”
啪啪啪——
现场爆发出一阵惊喜的尖笑声,尤以牛莎莎的笑声最为夸张。
华天佑抱着小鼓乐呵呵地转过身来,那笑脸顿时僵住。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特别的缘分,他背着身子敲鼓,那大红花竟然就像长了眼睛似的,落在了他喜欢的女孩——肖海兰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