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太子没发现的是,他刚走,月光映照的树影下就闪出了一道黑影来。
这里是冷宫,太子等人不能久留。为怕自己的母亲害怕,太子留下了两个太监在冷宫偷偷地伺候,然后又与亦贵妃说了一会儿话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说着,太子的眼里闪过了一丝阴寒。
亦贵妃还没说完,太子就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一翻后,才放开手,咬着牙小声道:“母妃慎言。儿子不会让母妃白白委屈,这个仇儿子会记下的,等儿子登了皇位,一定不会放过皇后的,还有那个晋王。”
“委屈倒是无碍,我只是害怕,我怕肖妃会回来找我……”亦贵妃哭着脸说道。那面上无助的表情与她平日一贯的清冷大相径庭。
太子叹了口气,点头道:“母妃说得对。可是,要委屈母妃在这里。”
听自己的儿子说不走,亦贵妃又放下心来,劝道:“你现在别去求你父皇,求了也没用,过些日子再说吧。”
太子这才想起来他的母亲还得呆在这冷宫里,回转身来,无力道:“母妃,我不走。”
“你别走,你走了母妃会害怕。”亦贵妃见他要走,赶紧一把拉住了他,面色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看上去很是害怕。
“那如此,我就去求求父皇。”太子急切地说道,转身就要走。
这真是应了那一句话——自作自受。
亦贵妃现在真是要后悔死了。早知道,她就是自己在皇上面前认了罪说不定还受不了这么重的惩罚,可她偏偏要去装那什么高尚的人,说出那一篇高大上的话语来。
亦贵妃解释道:“我本只是想威自己私自烧纸找个说辞,没想到皇上听了却说我高风亮节,还让皇后也像我学习,所以……才弄巧成拙,闹成误会。”
难怪皇后要大发雌威了。
这不是摆明了和皇后抢饭碗儿吗?
天哪!
“什么?她说你有国母之风?”太子一听完,顿时就惊得恨不得去撞墙。
亦贵妃不得不又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母妃,怎么又扯到皇后那里去了?”太子不解地问道。
只是,他有些搞不懂:皇后一贯与世无争也深居简出,很少过问后宫的事情,许多后宫的事务都是他的母妃亦贵妃在代为打理,而且皇后就算是过问后宫的事情那态度也是宽宏大量,平和中庸,从不轻易得罪哪一个人。可为何皇后今日对他的母妃却如此极端呢?难道……是自己的母亲忘了分寸,开罪了皇后?
至少,在他没有登上大宝之前,是不敢惹的。
若说是别人,他还可以发发威,可若说是皇后,他就得掂量着点儿了。皇后位主中宫,是晋王的母亲,娘家势力也不容小觑,就连他的父皇都要敬皇后三分,整个皇宫里其他的任何妃嫔他们母子都敢招惹,唯独这皇后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皇后?”太子顿时愣住。
“是皇后,皇后将我打入冷宫的”亦贵妃见那太监甚是为难,逐接口说道。
“呃——是,是”看着太子近乎于吃人的表情,那太监吓得吞吞吐吐地不敢回答。心里直骂自己多事。
想想也是,他是东宫太子,他的母亲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嫔,是谁那么不长眼竟然敢欺负他们的头上,那不等于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么?
“说,是谁,谁如此胆大包天!”太子对着那个太监怒声追问道,那音量也瞬间提高了几倍。
“这……”那太监顿时愣住,他一时心急多嘴,却忘了根本不敢说出那个人来。
太子一听,顿时有些怒了,转头看向那太监问道:“那是谁?除了我父皇有这个权利,谁会如此胆大包天将我母妃打入冷宫。”
“太子爷。”这时,旁边的一个太监插话进来,“不是皇上要将娘娘打入冷宫的,皇上就算要责罚也不至于如此绝情啊?”
“父皇突然到来又阻止宫人禀报,莫不是有人走漏了母妃祭奠的消息,特意来……”太子的小眼猛地一眯,像是想到了什么,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突然不服气地挺直了腰,说道:“可撞到了又怎样?父皇一直宠爱母妃,不过是犯了一个小错而已,难道父皇就忍心将母妃打入冷宫?”
当皇上闯进来的时候,她想掩藏已经来不及了。而皇上当时可能也是太生气才发了那么大的火,惊动了紧邻的其他宫的妃嫔。
她位居皇贵妃,当然知道宫里的规矩,每次偷偷祭奠她都很小心,也特意派了人在外面守着,哪知永平帝突然驾到,又阻止了宫人的禀报,她也是防不胜防啊!
亦贵妃甚是委屈的争辩道:“我一直都很小心,哪知今日皇上没有经过通禀就直接进来了,所以才被撞到。”
“你祭奠就祭奠,为何不小心一点?”太子终于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可面前的是自己的母亲,他想发火却又不能,他只得叹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尽量平缓一点,但依然很痛心的说道:“你明知在宫里私自烧纸,那是大罪啊。”
“不是,是因为近日母妃频频噩梦,难以安眠,所以才想起偷偷的祭奠一番。”亦贵妃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颇为委屈地说道。
“可今日不是肖妃忌日啊?”太子有些莫名其妙地蹙眉问道。
听自己儿子的语气突然变得不善,亦贵妃吸了吸鼻子,有些胆怯的望着他说道:“不是突然想起,而是每年肖妃的忌日我都会偷偷地祭奠。”
“母妃,你为何如此糊涂?”太子一听就皱紧了眉头,略带抱怨的说道:“肖妃已去世多年,你为何突然想起要偷偷的祭奠她?”
“哦。”亦贵妃机械地点头,显然是被冷宫的环境吓得不轻,挨在太子身边依然在抖个不停。她努力整理了一番,思绪才将自己私自烧纸祭奠被永平帝撞到的事讲给自己的儿子听。
“母妃,别怕。你只管说,有孩儿在,孩儿是东宫太子,一定会替母妃做主的。”太子轻抚着亦贵妃的手臂,像是安慰,又像是在鼓励似的说道。
“这……”亦贵妃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一听到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母妃,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太子看着受了惊吓的母亲甚是心疼地问道。
亦贵妃并没有搭理他们,而是直直地凝视着太子,问道:“皇儿,你怎么来了?”
见亦贵妃稍微稳住了神,几个跟过来的太监才赶紧跪下,行礼道:“奴才等见过亦妃娘娘”
过了许久,亦贵妃才止住哭声抬起头来,面上惊魂未定,容色骇然。
“母妃,别怕,皇儿在此!”太子连声安慰。
亦贵妃被惊吓得花容失色,神经错乱。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被咋然打入谷底,那种心情可想而知。冷宫这种地方本就常年无人居住,萧瑟凋零,冷清死寂,再加上里面曾经死过人,就更是让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女子无法接受。
“皇儿。”
亦贵妃一头撞进太子的怀里,抬起头来见到真是自己的儿子时,双眼里顿时泪水汩汩而下。
太子鼻子一酸,立刻就一把拥住了自己的母亲,“母妃,别怕别怕,是我,是我。”
也许是听到了自己熟悉的声音,亦贵妃抬头看了一眼,不确定地伸手抚摸太子的脸颊,“皇儿,皇儿是你吗?”
蹲下身子,太子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地覆上了亦贵妃的肩头。他的母妃是大庆朝最尊贵的皇贵妃,现在却在这死寂的冷宫里被吓成这样,这怎能让人不心痛。
“母妃,是我,我是你的皇儿啊!”太子心下大痛,轻声地唤道,生怕再惊吓到她。
那是他父皇赏赐给母妃的宫装,也是他的母妃最喜爱的一件宫装。
太子不顾她的惊呼,就着气死风灯微弱的灯光他看到了那女子一身孔雀绿的繁复宫装,那不是他的母妃又是谁?
听到走近的脚步声,那女子惊吓更甚,“别,你别过来。”她大声惊呼,话声里已带了几分哭腔。
太子一把抓过太监手里的一个气死风灯几步冲了上去。
“啊—”那女子听到太子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声尖叫后便顿住脚步抱头蹲在地上使劲地求饶,“啊——求求你别过来,别过来,我已经烧纸给你了。”
“母妃。”光线太暗,太子看不清那女子的长相,只得试着叫了一声。
一阵尖叫声响起,他们还没有走近便看到一个女子惊慌失措地从宫殿里跑了出来。那女子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追赶一般。
“啊—啊—”
在气死风灯微弱灯光的映照下,前方大片的树影中很快露出了一座破旧的宫殿来。
太子和几个太监又加大了脚步,快速地朝微弱的灯光之处走去。
太子心下一喜,对身旁的几个太监催促道:“快,快走,我母妃肯定就在那里。”
黑夜中,看不清这里的全貌,但这里似乎占地面积颇大,他们沿着小路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前面出现了极其微弱的灯光。
听着那泛着阴森之气的各种声响,太子的心跳得很快,他瑟瑟地抱着双臂,那双小眼睛里的眼神左顾右盼,仿佛一不小心就会从某个角落里蹦出个什么鬼魂之类的来似的。
阴风阵阵,吹着破败陈旧的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仿佛还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从犄角旮旯处传来。
待所有的太监都打着气死风灯跟了过来,太子才咽了一口口水,壮起胆子抬步往里走去。
“你们跟近点。”太子颤着声音对身后的太监说道。
可他的母妃就在这里面,他必须要进去。
他是第一次来这里。这里破败阴森的景象让他忍不住顿足的脚步,心生胆怯之感。
太子猛地推开了,大门。
前面很快就出现了一堵红墙和一道红漆斑驳的大门,高大的树枝和从红墙上伸了出来,映出大片的黑影。凛冽的寒风刮过,树枝发出悉悉唆唆的响声,配合着那道凄厉的尖叫听上去甚是恐怖。
刚才劝太子慢一点的太监都挨了骂,这会儿其他太监不敢多言提着气死风灯就小跑着跟上。
太子双眼猛地瞪大,足下一顿,又赶紧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急切地跑去。
正行走着,前方突然传来了一声极尽凄厉的尖叫声。
“啊——”
行走的路线越来越偏僻,身边的气息越来越阴暗,太子的心也跟着越来越接近冰点。
回到宫里来不及问清缘由,他便命人点了灯直往冷宫的方向而去。
一听自己的母妃被皇后打入了冷宫,他也顾不得花天酒地了,直接就穿上衣服赶回了宫里。
那脚步匆匆的华服男子正是被人刚刚从某家青楼的被窝里挖出来的太子——百里擎苍。
“还要爷慢?蠢货,还不走快点。”华服男子双眸一瞪,没好气地踹了那太监一脚,更是加大了步伐。
“爷,走这边。您慢点。”其中一个做太监打扮的男子将手中的气死风灯往前伸了伸,小心翼翼地对华服男子说道。
他们行走的路线越见偏僻,黑夜中,渐渐可见树影婆娑,在月光下映照出阴森的黑影。
错落有致的宫殿群厚重而肃穆,沉郁的殿影带来阵阵压迫感。小道上,几道人影急切地穿梭在宫殿群中。前面一名男子身着华服,面色阴黑,步伐急促,其余跟着的几个人做宫廷太监打扮,他们打着气死风灯急急地走在华服男子身侧,为其照亮了一小段青石板路。
深夜,皓月高挂,月光如洗。凛冽的寒风如刀一般刮得人脸上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