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逻辑?
“我是说,正因为我爱你皇兄,所以才必须离开他。”
静阳公主有些抓狂了,“三皇嫂,你到要说什么?为什么越爱还越要离开呢?”
“妍汐,你还小,你不懂。”牛莎莎的眼眸里出现了点点闪烁的泪光,“我有我自己的苦衷。爱情不是占有,有些爱不一定是要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里,而是要放手。只有放手,才会让彼此都得到解脱。”
太深奥了!
牛莎莎借住的身体虽然才刚刚及笄不到一年,可她本来的年龄已经有二十九岁了,她说出来的这一番话岂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能消化的?
静阳公主表现出来的完全是一脸的茫然。
“三皇嫂,到底是怎么回事嘛!”静阳公主双肩一垂,无力道。
不过,她好像发现了牛莎莎的面上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三皇嫂,你怎么了?”一贯没什么心眼儿的她终于发现不对劲儿了。
她轻轻地蹲下身子,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用一种期期艾艾的眼神看着努力压抑着哭意的牛莎莎。
“嘶——没什么。”牛莎莎咬着唇,双眼望天眨了眨眼,努力让在眼眶中荡漾的泪珠不要滚落下来。
“三皇嫂,对不起啊。是不是我惹你伤心了?”静阳公主蹲着身子安慰性地摇她的肩,“你说吧,要我怎么帮你。只要我能办到的,我就一定帮。”
“嘶——呜呜呜——”
闻言,牛莎莎看了一眼静阳公主清澈如泉水的眸子,却猛地趴在桌子上伤伤心心地大哭了起来。
那种痛哭——是一种宣泄!是一种呐喊!
人就是这样。
当独自一人面对困难险阻是,再艰再难都要用自己肩膀去承担起来,再多的委屈、再多的苦水都藏在心里,不愿表现出来。
可当有人不经意或有意撬开那脆弱的地方时,那里就会成为一个缺口,所有的苦涩和压抑都会朝着那个缺口喷涌而出。那就犹如决堤的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生育无望’的诊治结果像一座大山压在牛莎莎的心头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用忙碌的方法来麻痹自己,她不敢让自己有丝毫的空闲去想那个问题。
即使有一点点空闲的时间,她也会强迫自己去诵读印光大师传授给她的‘般若菠萝蜜多心经’。
可她却忽略了,这世间有一种物理原理,那就是——压抑得越厉害,爆发得也就会越厉害。
她以为自己天性乐天,她可以很坚强,面对这样的问题她可以一笑而过,淡然处之。
可她却忽略了——‘生育无望’啊,那就等于是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利,那是一种怎样致命的硬伤啊?她是个女人,任何正常女人该有的感觉和反应,她都应该有。
特种部队能锻炼她的身体坚强,甚至意志也坚强,可却无法锻炼她的感觉坚强。
面对牛莎莎突如其来的痛哭,静阳公主一下子慌了神。
她想转身出去叫人,可想到刚刚牛莎莎谨慎怕别人知道的样子,她又顿住了脚步。
去叫人也不是,不去叫人也不是,静阳公主一时没了主意,只得焦急万分地站在那里。
守在院子里的武刚兄弟俩听到哭声,心里一紧。
“我去看看屋里怎么了,为何突然又哭声?”互相对视一眼,武刚提步就要想上去查看个究竟。
武风却伸手拉住了他,“哥,别去。”
“为什么?”武刚一脸的诧异,又不放心地看向屋里。
武风叹了口气,“听那哭声,应该是太子妃。今日我拿了爷的书信给她,她看了后……就这样了。”
“爷在信上骂她了?”
武风摇头,“他们分开几个月,爷想念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骂她呢。想是……为了那事,她心里难过吧!”
那事?
武刚明白自己的弟弟指的是什么。
一个多月前,太子妃让他们请了不少的大夫到府里来诊病。她身体的状况他们都知道。
只是,前些日子见她忙上忙下,有说有笑,像个没事人似的,他们以为这事没多大问题。没想到,不是没问题,只是她把所有的难过和委屈都藏在心里,不愿表露出来罢了。
武刚又看了看屋子里微弱的灯光,那哭声扰得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想了想,对武风说道:“那,要不我们写信把这事告诉爷吧。”
“告诉爷?”武风蹙眉,“爷还有几日就到家了,我看还是算了吧。他们夫妻之间的是,还是娘娘亲口告诉爷比较好。我们……怎么开口啊?”
武刚想了想,觉得也是。逐说道:“那好吧!可娘娘她……”
武风抬头深深地看向那间有哭声传出来的屋子,叹了口气,第一次表现得比自己的哥哥还要成熟几分。“谁摊上这种事心里都不痛快,要哭,就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
也只能这样了。
武刚微微点头。
屋子里。
过了良久,牛莎莎的哭声渐渐小了。
等缓过劲儿,牛莎莎呜咽着抬起头来,一双灵动的大眼已然红肿。
“三皇嫂。”见她停止了哭泣,静阳公主怯怯地看着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又惹得她大哭不止。
“妍汐。帮我好吗?”牛莎莎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抓着静阳公主的手臂,乞求地看着她。
“嗯。”许是被牛莎莎大哭的举动吓懵了,她什么都没说,只乖巧点头。
牛莎莎吸吸鼻子,等情绪平复一些,说道:“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求你。”
“三皇嫂。”牛莎莎刚才哭得那么伤心,现在又说得无奈可怜,静阳公主又忍不住好奇,问道:“三皇嫂,是不是三皇兄他欺负你了?”
牛莎莎凄然摇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嘛!”静阳公主急了,一跺脚小嘴就嘟了起来,用快要急哭的嗓音说道:“都说宁拆十座庙不会一门亲,此事不比其他,不说清楚,我哪敢帮你离开三皇兄啊?要是被三皇兄知道了,那可不得了。他非得打死我不可。”
“不会,她不会知道的。”既然要离开,她早就想好了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
“就算三皇兄不会知道,你也要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啊。”
牛莎莎越是支支吾吾不肯说,她就越觉得古怪,越不踏实。
可她接二连三的追问却又无意是在强迫撕开牛莎莎心头的伤疤,令她刚刚才收住的泪水忍不住又无声滚落出来。
要她亲口陈述自己被剥夺了当母亲的权利,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可静阳公主的话也不无道理,她总不能为了解决自己的不幸就无端地去要求人家啊。
想了想,牛莎莎用手绢压住眼角汹涌的泪水,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妍汐。太医诊治说我患了严重的宫寒之症,我可能永远都无法为你皇兄生儿育女……呜呜呜……。”
每说一个字,牛莎莎的心情便沉重一分,就像自己拿着刀在剜自己的心剐自己的肉一样。剜得她疼痛钻心,鲜血淋漓。还没说完,她早已泣不成声。
“你说什么?”静阳公主瞪大了眼,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三皇嫂,这……怎么会这样?”
牛莎莎哭得更厉害了,“我也不想这样,可这是事实。我害怕面对你皇兄,所以,才想到了请你帮我。”
原来是这样。
“三皇嫂,你别哭,别哭。或许三皇兄他不介意呢,等他回来了,我让母后帮你劝劝他。”静阳公主的心口也跟着隐隐作痛,多好的一个皇嫂啊,怎么就得了这种病呢?
她一边劝慰牛莎莎,一边在心里为自己那可怜的皇兄感到心痛:莫不是三皇兄他命中注定无子?为什么前一个王妃难产死了,这一个却又患有宫寒之症,无法生育?
牛莎莎摇头,“不用了。没有孩子的家庭怎么说也是不完整的,我想,他一定会介意。再说了,他是皇太子,就算他不介意,那么父皇和母后呢,难道他们也不介意吗?”
“那你也不用离开三皇兄啊。你就做你的太子妃,纳几个妾室回来给三皇兄生孩子就好啦。”静阳公主一脸萌哒哒的说道。
若这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牛莎莎保不定会被静阳公主天真无邪的话语话逗笑起来,可偏偏就发生在她的身上,没有人能够比她更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无奈和心痛。因此,这番话不但没有起到丝毫安慰她的作用,反而犹如在她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在现代,夫妻间一方丧失生育能力,若有望医治好的一般会选择努力医治,积极配合。即便是药石无效,也完全可以利用人工受精或体外受精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圆一个为人父母的梦。更有前卫一点的,可以直接选择丁克,不要孩子。夫妻双方基本上不会因为这个而歧视对方。
可这里是封建思想极其严重的古代,这里最看重的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女人久无所出都会惹来别人说三道四,更何况是像她这种已经明确了病根的,就更别想抬头做人了。
如此一来,在丈夫面前的地位一落千丈不说,还理所当然地成了丈夫纳妾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