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刑虽仅次于砍头,但有鉴于针对的是弑太子,这种判罚简直算得上不痛不痒,基本等于高高抬起铡刀,落下的却是板子。
不管怎么说,保住这颗脑袋已算幸运。
沈渐一刻都不想在牢房多待,寺狱外的空气都要香甜十倍。
他突然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的酸馊味,虽然寺狱里有丁冲,随时可以洗澡换衣,不过里面的环境实在不敢令人恭维,任何人在里面蹲几个月,身上难免都会带着被马桶和常年不换的被褥熏出来的味道。
正考虑着是不是去丁冲家洗个澡,换身衣服,马上看见了一个令人不太愉快的家伙。
金鳞衣统领,将军左路,看样子明显是天后派来押送他的。
沈渐不太想时时刻刻被天后的人盯着,毕竟太子府还有东西需要取回,他也需要储物法宝里面的物件。
就在想着如何才能避开这位武力强大的统领之际,一辆马车驶进了寺狱所在的小巷。
马车很宽,四匹健马拉动,几乎占据了半个巷道。
他很熟悉马车上的家族徽章,一把朝天张开的大弓。
南梅初雪不等马车停稳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快步来到沈渐跟前,眼睛里面带着忧伤。
沈渐笑了笑,道:“这么快就来了?”
南梅初雪点了点头,道:“天后下旨的时候,我就在宫里,楚楚公主本来也想出来,不过走到宫门口,她突然又说有事掉头回去了。”
沈渐没说什么。
他理解楚楚公主的心情——她不是王献,跟王陈并无现实上的冲突,很有可能当大哥的平常还很照顾她这个小妹,骨肉情深,不管怎么说,她也无法原谅沈渐杀死大哥的事实。
“能不能去你家洗个澡?”
“行啊!那里本来就有你的房间。”
丁冲道:“去我家也行。”
沈渐摇着头,拒绝了他的‘好意’,“一些行李还在那边,需要去收拾一下。”
他上了南梅家马车。
南梅大小姐是天后亲侄女,又是天南梅家重要传人,左路虽然贵为金鳞衣统领,也是不敢轻易冒犯的,只能悻悻跟在马车后面。
南梅家的马车并不是普通马车,整个车厢都刻满了符纹,随时能启动防御,隔绝内外天地。
沈渐都不用开口,南梅初雪便主动开启阵法。
她看着他,道:“你想甩掉左路?”
沈渐道:“嗯。”
南梅初雪都没多问,道:“你要我怎么做,府上只有两名炼神境侍卫,想缠住左路不容易。”
看她的眼神,要有可能的话,这位大小姐真有可能指使手下人做掉左路。沈渐哭笑不得,轻声道:“我只是想避开他做件小事,有你的帮助就够了。”
南梅初雪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你直接说怎么做。”
将门虎女做事也是雷厉风行,一点不拖泥带水。
左路毕竟是金鳞衣统领,又有天后指令,南梅私邸自然拦不住他进入,不过自当他进了府邸,四五名天南侍卫便与他寸步不离。
府邸他能进,并不表示府邸里面所有地方他都能畅通无阻。
南梅大小姐的绣楼闺房就算借他一百胆子,这位大统领也不敢踏入半步。
沈渐就没那个顾虑,他不但进了,南梅大小姐还主动要丫鬟去打水,让他在闺房里面洗澡更衣。
左路问都不敢多问。
他很清楚南梅大小姐在大将军心目中的分量,嚼错了舌根子,很可能掉的就是脑袋。
天后给他的职责就是看好沈渐,免得他鞋底抹油,只要这家伙不利用南梅大小姐逃跑,他哪管得了这么多闲事。
“这样对名声不好吧!”
沈渐反而忧心忡忡,他本来只提了个要求,主意都是南梅初雪想的。
“婆婆妈妈的,你走不走。”
南梅初雪脸虽然很红,行动还是很干脆。
短短一会儿,她就安排最贴身的丫鬟,安排了一辆不太引人注目的采购马车,又让沈渐换了身婢女衣裳,亲自帮他扎了女妆发髻,脸上扑了层厚厚的脂粉和胭脂。
最后的成品,让她满意之极。
沈渐本来就不算大块头,加上一张脸还算得上俊俏,以纱半掩面目,还真有几分婀娜多姿的风范。
南梅初雪已经笑得快直不起腰。
沈渐面不改色道:“我最多出去半个时辰就回。”
南梅初雪掩嘴不停笑,道:“我才不管你去哪儿,就算你趁机跑出了城,天后也最多骂我一顿。”
她的意思似乎在暗示沈渐趁这个机会离开是非之地。
沈渐有些动心,想伸手去握她那双白白嫩嫩的小手,理智让他最终忍住了这个举动,正事要紧,万一她有所反抗,反而弄巧成拙,搞得前功尽弃。
他是从后门出去的,前院被侍卫包围的左路当然一无所知,他只能脑补沈渐在绣楼里面的画面,喃喃道:“这沈渐当真艳福不浅,前有金雪花魁,后有南梅大小姐青眼有加,真看不出他哪有这等魅力。”
天南侍卫虽然也不明白,不过他们可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无知。
“沈副尉是大将军相中的人,连少奶奶都亲自审视过,年轻人嘛!几个月没见了,干柴烈火岂不正常。”
“怎么没见,沈副尉在寺狱期间,大小姐风雨无阻,每天都给他送饭送衣。”
“你这蠢货,能一样吗?大小姐什么样身份,能在寺狱那种地方跟沈副尉你侬我侬,这回出来了,可不就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我劝你们还是少嚼点舌根子,万一给哪个路过的仆人听了去,你们还想不想要吃饭的家伙了。”
……
另一边沈渐让马车停在了跳鲤河边闹市,自己跳下车,依旧一身女装,再让观象遮掩气机,穿过几条小巷,直奔太子府而来。
拿回储物法宝是当前要务,虽然他自信藏得隐蔽,但这种隐蔽只是相对而言,很难保证不会在机缘巧合下被人偶然发现。
当时为了不露出阵法气机,隐蔽阵法并没有防止别人碰触的防御机制。
太子府占地很大,除了临街一面,大部分围墙都建在偏僻的小巷子里面,他找了一处无人所在,确认没有阵法隔离,翻墙而入。
当时埋东西的时候他就考虑了取回方便,那棵榆树就在他翻墙进去的地方不远。
那晚王陈剑意震塌的废墟依然还在,只是用蔑席做了个围挡,毕竟太子已经死了,太子府的修葺也就不再重要,宫中造办处也不会太过重视。
沈渐刚刚来到树下,就听见远处环佩叮咚有人往这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