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客人纷纷后退,避之不及。
落水的其他人也随即跳上船,拔剑怒目环顾,注意力主要放在三名身衫未湿,神情轻松的家伙身上。
哟喝,脾气不小!
王张双手抱胸,大剌剌道:“哪来的野狗狂吠乱叫。”
少年伸手捉住腰间剑柄,沉声道:“哪来的野修,敢向我湖山宗叫板?”
如果不是看这三人神轩气昂,神气内敛,颇有仙风道骨皮相,早就拔剑出鞘,一剑刺了过去。
反正在湖山宗地盘,只要来人不是萧家或天师道某人,湖山宗岂会放在眼里。若来自这两处,刚刚他们激起浪头时,对方已经自报家门。
左右自己占理。
天塌下来,有宗门顶着,宗门顶不住,不还有祖宗天师道撑腰,天下修行者,又有几个敢惹天师道。
虽说如今的仙朝大陆朝廷强势,但山上有山上规矩,神仙斗法朝廷通常睁只眼闭只眼,且不看灵、玄两道之争,都快打到了不死不休局面,朝廷这才慢吞吞出面,请天师道和道源宫出来化解纷争。
王张挺了挺胸,理直气壮道:“老子向来一报还一报,不服气?”
沈渐竖起大拇指,指了指对方腰间佩剑,嗤笑道:“格老子的,在老子家乡,敢如此嚣张,你这小崽儿这会儿已经回家吃席了。”
他故意漏了点天南口音,就看对方聪不聪明。
一位性情稍微沉稳的湖山宗门人,立即以密音术与同伴言语:“听口音,似乎来自天南,是不是道源宫的人,不好说。”
密音术和密耳术一样,但凡是术都有弱点,那就是在境界高的人面前,这种传音之术不啻于大声说话。
这哥几个,也就道境神华、洞宫之间,在沈渐等三人面前,那就是苍蝇吹喇叭——不自量,当然他们看不出来,在这些人眼中,这三位也就刚刚沾点道境的边。
少年明显被激怒,大声喝道:“管他呢!”
剑出鞘,异象骤生,有火蛇如电,激射而出,湖面涌起数丈浪头,甲板上大雨如注,水火交融。
佩剑品秩不低,红光流转,整把剑如活物一般扭曲。
正是少年灵契物似乎与水有关,真正的杀招就在雨滴之中,水珠中暗藏剑气锋芒。
众人只见得王张大笑:“来得好”,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怪法印,双臂往外一分,指尖扯出一截明亮细窄光华,如剑锋也似,指尖一弹,嗡的一声,抛出一个弧形剑影。
结果只是与佩剑一撞,王张气血翻涌,心神不稳,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喝一声,一脚后撤,抵住船舷下沿,双手间那道剑光抵住对方剑尖,身子后仰,活似一张弯弓。
沈渐含笑不语,这家伙故意示弱,显然是想把他们两个一并拉下水。
了解纨绔的,也只有曾经的纨绔。
山上宗门弟子虽不似京都纨绔欺男霸女,惹事生非,心高气傲不把宗门以外放在眼里也不在少数,欺负外来修士便是他们爱好之一,见三人本事如此不济,又恼给人暗算落水的羞耻,痛打落水狗的想法油然而生。
少年更是精神一振,默念真言,一跺脚,口吐“龙出水”三字,身体小天地的真气与天地灵气共鸣,满天雨滴凝成一条水龙,剑身上流动红光跃然其上,如画龙点睛,立马蜿蜒游动起来,再一声:“龙跃于天,大河奔流!”
水龙头一低便如一条从天而落的白色长瀑冲向王张。
其他也纷纷出手,剑光闪闪攻向沈渐和独孤。
“哪里来的野修,敢冒充道源宫的人。”
“先打个半死,再扔去湖里喂王八。”
其实从始至终,他们压根没提过自己家门身份,若真要耍威风,琅琊王家就足够压住这些山上弟子邪火。
沈渐叹了口气,动都没动。
本来王张一人就够了,再加上独孤,这向个家伙哪有可能吃得消。
少年突然呆住。
充满信心的灵契形态气势十足,颇有萧家一剑青龙之形,此时却徒具其形,对面那人竟以一身剑气分波逆势而上,水龙凌厉罡锋对他丝毫无损,一张脸已经快贴到鼻尖。少年这才想起后退,为时已晚,两膝一麻,下半身瞬间失去力量,鼻梁被对方额头重重一撞,眼泪鼻涕横飞,隐隐有血腥气,脑袋向后一荡,噗通仰天摔倒甲板之上。
他双手十指还在掐诀,妄图以真气冲破玄关,挣脱束缚,下一刻,黑黢黢的鞋底便遮住他整个眼帘。
其他湖山宗门人也没落到好。
独孤出手可不会像他这般花哨,银刺在手,一步跨出,就在起步落脚的一瞬间,银刺左右连闪,五名湖山宗门人惨叫声中,纷纷倒地,有的抱腿,有的捧腹,血流如注,染红甲板,刚刚少年祭出的水龙又失去术法共鸣支撑,哗啦一响倾泻下来,将甲板冲得干干净净。
“你们究竟何人?不怕我湖山宗报复?”
少年脑袋被人踩在脚底,嘴里还高声说着威胁话。
宗门年轻人就是缺乏社会鞭笞,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可怕。
王张当然不会自报家门,要是不想打,他早就扔出琅琊王家这个招牌,就算不会砸晕对方,也会让对方知难而退。
他竖起拇指一指自己,“爷爷坐不更名,行不改姓,一脚踏湖山张无名是也,那两位是我兄弟,一个叫剑蛇起毅辜小虫,一个叫银剑无敌简无敌,你道如何?”
“你才见色起意贱无敌。”沈渐没好气喃喃骂道,这家伙真不是好东西,自己人都骂。
独孤更是横眉冷对。
王张挥手,将一名倒在地上的湖山宗隔空打得滚了几圈,身上残留的真气禁锢也给打散,等这人翻身爬起,一瘸一拐站稳,这才问道:“报上名来?”
那人吃了大亏,此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拐弯,拱手做了阴阳诀道门礼,恭恭敬敬道:“湖山宗余大游。”
王张又指了指脚下那家伙,问道:“这家伙呢!”
“宗主之子芮宁。”
少年大声道:“余大游,你这没骨气的……”没等说完,王张脚下用力,将他碾昏过去。随即往远处一指,“回去,请你家大人来了结,告诉他,多带点灵髓,没个万儿八千上品,爷爷就把他烤了来当羊吃。”
余大游赶紧御风起身,风驰电掣掠过湖面,很快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船老大此时来到甲板,鼓足勇气,战战兢兢走过来,道:“几位仙师,得罪湖山宗可不是小事,官府都惹他们不起,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更是敬若神仙,几位能不能听小的一劝,放了他们,也跟小的和这一船人留条活路。”
沈渐有些尴尬,毕竟不是王张这种出身,普通人对山上仙师的敬畏,还是深有体会。
“何必……”
王张突然挥手,数道术法祭出,将倒地不起的几人全部打昏,以耳密术言语道:“这些人来意不明,我怀疑他们抱有目的。”
沈渐立马不语,他也在疑惑,湖山宗也算传承有序的名门山头,门下弟子照理不会对一艘民船故意挑衅,除非……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