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近身边那人用耳密术说了两个字:“沈渐。”千钟晗马上领会,不过以现在沈渐的穿着打扮跟他走得太近还是相当醒目,毕竟看上去身份差距太过明显。
“长海侯府,内院。”
千钟晗小声嘀咕了几句,沈渐便快步离开。
长海侯是南淤一等侯,侯府自然就是侯爷的宅子。
虽说张家不像南梅、御谢两家,南淤国也不姓张,但做为大陆七阀之一,偏远小国的一半人都靠海吃饭,但凡靠海吃饭就免不了跟南海之王驭龙张打交道,所以张家在南淤地位相当高,为了这次迎娶王朝公主,南淤国君借走了国内大半公侯家宅,甚至将皇子府第别院都借了出来,像楚楚公主及送亲队伍,已经在皇子府住了一年。
长海侯府就在皇宫旁边,院子不大,门额上牌匾醒目,明珠城也不大,很容易找。
沈渐潜进侯府相对容易,大多数境界稍高的钟家扈从都在千钟晗身边。
他都自行喝过了一壶茶,千钟晗才从外面回来,一进屋便祭出阵盘,设下阵法禁制。
“不是给你传了符书,叫你不要来南淤吗?现在城里面来了很多王朝军中强者,驻扎南海的仙将勤海公凌德麟也在。”
千钟晗略带埋怨口吻,也是钟家真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否则根本用不着这么认真。
开国三十六仙将在世尚存十位,包括御地谢灵、南梅野亭在内,勤德公凌德麟在存世仙将中年纪最长,也是唯一的水军大将军,他的水军就驻扎在离明珠城不足百里的歇蛟岛,目前绝大多数有经验的水军统领都调去了北齐,训练讨伐军,留守歇蛟岛的水军不足万人。不过有他这位大将军坐镇,自然不会出任何问题。
沈渐也不生气,笑眯眯道:“总不能让我挖个洞把自个埋起来吧!何况就女帝开那价格,有几个仙人会为三千灵髓卖命。”
“怕就怕女帝施的是瞒天过海之计,料定你会这么想,实则背地里出阴招。”千钟晗还是喋喋不休,“老祖说了,你身上背负特殊仙缘,指不定这个消息已经被朝廷获知,这对你相当危险,搞不好女帝会借你与楚楚公主的特殊关系,在此设下埋伏,诱捕于你。”
这些话显然出自千钟一棠口吻。
念及如今朝廷已经跟天问楼紧密勾结,女帝极可能借天问楼之手出手伏击,再加上那纸不痛不痒的仙帝诏令,七阀很难从中插手干予。
沈渐道:“我来只想见公主和南梅初雪一面,不如这样,你带我去拜访,我见一面就走。”
千钟晗沉吟良久,说道:“离大婚之日仅剩三天,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答应。”
沈渐想了想:“把你的拜帖拿来,我来写,南梅初雪认识我的字。”
千钟晗道:“你直接投帖给南梅不就行了,若投公主,东柳章肯定会先过目,万一他以婚期临近推脱,你写再好,也到不了公主手上。”
“倘若真有女帝安排,直接写信给南梅,岂不是更容易引起注意。”沈渐也埋怨。
确实如他们所料,千钟家供奉投过去的帖子落到了东柳章手上,只看了眼便扔在桌案上,嘴里还骂咧咧道:“三天后便是大婚,他千钟晗此时上门拜访不是给我们送亲团添乱,一个年轻小伙拜访待嫁公主,让张家人知道,会说我们送亲团不知轻重。”
桌案上扔下的访帖一大堆,好多都来自不远万里赶来的皇亲权贵,东柳家如今不说日薄西山,至少被天周家压了一大头,楚楚是女帝骨血,东柳家自然要紧紧抓住这个能在女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就在这时,守门卫士又匆匆跑入,手上拿着一张帖子。
东柳章烦透了,没好气道:“不是让你们谢绝一切访客吗?帖子都给我退回去。”
卫士停在门槛外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神色相当古怪。
接着就有声音从回廊那边传过来:“堂兄官威真不小,我来见亲妹妹,还得你允许不成。”
东柳章浑身一哆嗦,连滚带爬冲出门,腰弯得额头都快与地齐平,“不知殿下驾到,东柳章有失远迎。”
能让陇北王世子如此恭敬的,自然不是别人,当今女帝唯一亲儿子夏王献。他身边居然还跟着一个人,身上那件官袍极其扎眼,大理寺卿丁冲。
“丁大人怎么也……”
丁冲还没开口,王献就先说道:“有丁大人陪同,不是更安全。”
东柳章当然听得出这是笑话。
堂堂夏王远行参加亲妹妹婚礼,不放心的自然不是女帝,而是天周氏,他们不担心别的,只担心夏王借远行之机,勾连各地手握军权的驻守将军,女帝即位后,除周匹夫和天周龙骧外,周家多数人离开了军方,以免给予东柳皇族口实,自然担心东柳家如今唯一拥有女帝血脉的龙子坐大势力,将来威胁天周氏生存空间。
女帝也清楚自家人担忧,便派了个天周氏没法收买,东柳皇族也不亲近,又能让王献接受的丁冲陪同,这样一来,各方都没太多怨言,天周龙骧就算想做点小动作,也会担心被丁冲掌握的密谍抓住把柄。
走进厅堂,丁冲便一眼看见桌案上散乱的拜帖,常年处理文书的他何等敏锐,一眼便看见最上面那张拜帖上的字,不用细看,他也能认出沈渐的字,而且也记住了帖子下面落款。
寒暄几句,东柳章吩咐下人安排两人及随行人员住处,王献便进了内院。
丁冲根本没心思跟东柳章坐下来聊,旋即便走出院子,顺着大街散起步来,暗处盯他的人很多,不过他清楚,只要不是自己人,很快就会被城中内卫暗谍清理,他一向不喜欢身边跟一大帮随从,那样显得相当没品,像在跟对手露怯。
随跟他的人都藏在阴影里面,没有必要,他们绝不会现身。
转了几个圈,他来到长海侯府门外,轻轻叩响门环。
门开了,他只说了句:“找千钟晗。”门房便被他身上那种令人莫名恐惧的气息震慑,禁若寒蝉,侧身让开了路。
刚走进二门,便有千钟家供奉拦路。
“我是丁冲,来见千钟晗。”
“丁冲?哪个丁冲,仙都大理寺卿?”
从名气上来说,沈渐虽说以斩杀王陈、东柳山、万里陪王郎一路杀到沧浪城而闻名遐迩,但整个仙朝大陆,但凡士族世家,谁又没听说过嗜杀成性的大理寺卿丁冲呢!
只不过两人名声截然不同,沈渐更加正面,属于修行少年郎梦想成为那种偶像;丁冲则永远站在阴暗之中,几乎就是魔天之外嗜血魔头的化身。
丁冲嘴角微扬,“你说得没错。”
供奉正要调侃两句,突然感到气氛有点异常,莫名的恐惧感令他冒起鸡皮疙瘩,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千钟晗及时走了出来。“常供奉,不用拦,丁大人的确来访友。”
沈渐就在内院,一张脸笑得比花儿还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