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渐带着张素锦和丁冲儿子去老家安葬好二老,竖了块碑,碑上并未署上名字,这些事只能等丁冲自己来做。
然后他亲自将母子二人送到琅琊,乘船出海,前往藏龙岛。
他没法带着母子二人缩地跨州,张素锦或能扛得住空间跨越,她儿子尚幼,身体可扛不住这种空间跨越的虚空撕裂。
对于没救下二老,他一直内疚。
如果当时没有闭关,提前做好安排,也许一切就不会发生。
张素锦看出他的心事,劝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怎么不是我的错。”沈渐别的事情也许不会上心,但在朋友托付上犹为在意,“这次闭关日子太久,耽搁了时间。”
“其实在这些人找到家里之前,我就一直感觉不对劲,身边多出了很多陌生面孔,也许那个时候别人就已经盯上了我们,只是朝廷那边没有明确指令。”张素锦经历过父亲大起大落,知道朝廷政斗凶险。“所有事情都因丁冲而起,他若第一得知,早早摆脱京都那滩浑水,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话是这么说,像我们这些人,包括献哥儿,谁又能真正摆脱别人的控制。”
沈渐唏嘘不已,目光遥视一望无际的海面,神色凝重。
不知道这种混乱还将持续多久,显然女帝没打算收手,她宁愿放弃北方三州之地,也不愿暂时休兵停战,与各方达成和解。
这种事情向来没有对错,他也不是那种能够去评价别人不是的学者,乱世之中,他只求保全。
观象更不在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只在乎沈渐参悟天门碎片的进展。
好在灵道宗秘境修行受益极大,虽说看不见直接的境界提高,但灵道宗和曹家两块天门碎片相辅相成,补全了一路通天大道之路,两家的天门碎片在他完全感悟仙韵后,便已炼化,与巫灵石一样,成为手上一块饰物。
下一步,他准备将谢、萧、钟、张、王五家碎片炼化,此前已征得各家同意,当然炼化后天门碎片依旧由各家保存,到时无论七阀便不再有祖地依赖,可抛可弃,女帝即便与天师道联手打破禁制,到时也只空欢喜一场。
目前仙朝大陆只剩下随时可去的梅家和道源宫以及天师道、天玄宗四块天门碎片尚未接触,前者好办,拿走五家碎片后,直接去天南一并便可完成,天玄宗那块也相对容易,有道源宫师君帮助的话会更加顺利。
唯独天师道那块还没想好怎么办。
……
次日丁冲应诏入宫,经过宣文殿,果然见天周龙骧跪在殿前。
宣文殿位于皇宫与内宫之间,内三省间公务往来都得打此经过,不得不说天周龙骧这一跪,面子丢尽,周家好容易为他竖立起的周朝继承者的光环,仿佛随着这一跪,又变得黯淡无光。
官面上混的朝臣谁不是人精,好些原本倒向周家的人开始寻找门路,重新与东柳皇族搭上了线,他们也不是随便搭线,所有人的目光自然指向了远在河西就藩的夏王献。
今日没有大朝会,女帝在怡心殿接见几名重臣后,便把丁冲单独召入殿内。
政务忙碌令女帝眼中生出淡淡倦容,虽说年纪已不算年轻,境界的缘故,她依旧保持着盛年雍容。
丁冲入殿的时候,她手里正翻阅着成堆奏疏。
过了好久,她才抬头打量了丁冲一眼,淡淡道:“今日的内卫密报辑要可曾读过?”
丁冲恭恭敬敬弯腰回禀:“一早入宫,尚未点卯。”
女帝道:“嗯。”
手指敲敲御案上一本用黑色封皮包起来的奏表,“这封密报,昨日送到,本应及时让人送来,朕思量再三,还是当面给你最好。”
丁冲对这种黑色封皮里的奏报再熟悉不过,但凡内卫密谍送来的情报摘抄都会用这种黑色封皮加以区分。
他慢慢走过去,弯着腰把那本密报拿了起来。
里面的内容不用看已经知道,他不得不再看一遍,里面的内容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
可惜昨晚没能及时做掉天周龙骧,不然内心或许会好受一点。
女帝看似低头看着奏章,仙识一直留意着丁冲每一个细微反应。
好在沈渐教他的东西里面,也有收敛心意的要诀。否则,在强大的女帝面前,根本无法欺瞒。
两行泪流下。
这两行泪昨天就应该流,他一直强忍着悲痛,为的就是在女帝面前不留痕迹。
论境界打杀他不如沈渐,倘若单论伪装,丁冲无疑是这方面的强者,他恰如其分的表演让女帝打消了对他的怀疑。
“节哀。”
女帝嘴里蹦出两个不咸不淡的字。
丁冲沉默了好一会儿,咬牙道:“为何薛琪飞、何兴等叛乱案的人会出现在济宁郡?”
女帝道:“朕将来会给你彻查的机会,但非现在,你是聪明人,原因你清楚。”
丁冲阴沉着脸,道:“但凭陛下作主。”
女帝再次抬头,目光锐利,道:“目前重点,看好几位仙将眷属,另外加大人手对前七阀留京遗族进行监管,很快千钟鸣和萧衍就会回到各自祖居,利用他们的影响力召回各自流落在外的家人。”
丁冲道:“臣下明白了。”
很显然女帝又准备启用他这把刀,然而这把刀已经不准备再完全被人掌握,但他也清楚,离开京都他将一无是处,毕竟他不是沈渐,他们从一开始,就各自选择走了一条不同的道路,没有回头的路。
……
河西州。
王献最近好像变了个人,不再参与州郡政务,就连州内兵务也完全交给了下面部将,周匹夫给他说的那些话,他根本不当一回事,也没把周匹夫的承诺当成肺腑之言。
京都看到某些希望的东柳皇族不断派人前往上阳郡向他示好,还带来了数不清的京中官员礼单。
王献对这些都没有太多兴趣,礼照收不误,对于上面那些阿谀奉承看都不看,一副万事理姿态,抛下政情军情,跑到了河西、陇北两地各处名山大川,据说拿着京都皇族以及官员们送来的海量礼金,在两州之地到处建庙兴祠,庙祠都是朝廷合法封敕的开国仙将名臣,以及开国先帝的尊武庙。
以至于两州官员开始调侃,这位夏王是不是眼见如今周家势大,自己再折腾也难及周家万一,于是开始建祠兴庙,以求先祖护佑他在女帝百年后能将天下重归柳家。
这世道没兵没粮没人,就妄想借神鬼之道夺取天下,那不是可笑吗?
世上没有不透风墙,这些议论自然会传到夏王耳朵里面,也会传到京都,不过夏王好像并不在意,依旧故我,京都方面更乐见其成,尤其是他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