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狼山少主斛路籍东站在张灯结彩的礼堂屋檐下,望向满座高朋,脸上绽放着开心的笑容。
确实值得高兴,他是少狼主,神君敕封是一代一代传承的神号,一旦自家老子有一天走了,他这少狼主自然就能名正言顺得到神君扶持继位,所以这场庆典不只是在为家父庆祝,也是在为他自己祝贺。
“恭喜少狼主。”
“少狼主年少有为,将来定然会大展宏图。”
……
宾客们也没让他失望,恭维声此起彼落,他已经很久没在外人面前如此扬眉吐气过。
最可恨的就是六本谷那个叫滈陵的家伙,也不知道他死没死在神君们的手下,若是死了,他第一时间就会跑去六本谷把那家令他颜面尽失的破酒馆给拆掉。
只要没了跟幽牙公主有点关系的讨厌家伙,就凭酒馆那几个粗鄙不堪的劣等人,想守住酒馆门都没有!
他看见堂叔又引来两名宾客,不过从堂叔表情上看,似乎对两名宾客颇有不满。
于是斛路籍东整了整衣冠,满面春风迎向了他们。
经过宾客座位时,不断有面熟的道友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他也面带微笑,体面而不失礼貌地一一点头回应。
“和叔,这二位?”
“小寒山鱼老亲传。”听得出斛路正和语气也不太高兴,连名号都没介绍,将人交给子侄,转身便往山下走去。
“新月幽。”
“简慎。”
两位客人主动介绍自己。
斛路籍东吩咐身边人将两人带去座位,然而就在这时,他鼻子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很淡,淡得令人很容易忽视,但勾起了心里的一丝不快和寒意。
他突然叫住了两人,“我们可曾见过?”
女子回头笑盈盈道:“少狼主游历四方,威名远播,自然与我夫妇打过照面,只不过少狼主贵人少忆,我们记得少狼主,而少狼主却未必记得我们。”
斛路籍东想想也是,这些年的确走过的地方太多,结交的朋友也多,不过小寒山这种三流山头很难入得了他的法眼,见过面,不记得的人多如牛毛。
刚才那份不快和寒意从何而来?
或许只是一时间的心情变化吧!毕竟忙了好几天,有些疲惫引起心情变化实属正常。
他很快打消了疑惑。
小寒山两名宾客被安排在了相当靠近上山阶梯的位置上,今日前来道贺的宾客众多,离礼堂最近的位置全都安排给了王都前来的官员和贺拔家族成员,下来便是挂着宗字头山头的平级贵宾,然后再是那些曾经与千狼山一个档次的大山头,最后才能排到小寒山这种名气不大,又有一席之地的中等山头,像那些完全没名气的,根本不在邀请之列。
桌上放满了酒菜、瓜果,已经被客人吃光了一半,这也是神天大陆习俗,酒席上没太多讲究,也不太讲矜持。
桌上已经坐了六个,全部来自同一座山头,这家山头位于闻香洲东海岸,采珠矶,主要以采收海中奇珍为主,修士也是水裔妖族,不过规模较小,这场战争并未派人参加,但他们财大气粗,给神君捐助不少物资。事实上他的之所以能保持山头,也全靠了对贺拔家族年复一年的慷慨上供。
采珠矶是山主银珊先生亲自带队,他们来的时候,他正拎着酒壶跑去了隔壁桌敬酒,见自己桌有新客到,又拎着酒壶踅了回来,伸长手臂便给两人面前的酒杯满上。
“采珠矶银珊,听说二位来自小寒山?”
银珊先生热情地打着招呼,看上去不太像修行山头的山主,倒像和气生财的买卖人,事实上也是。
新月幽嗯了一声,端杯小抿一口;那简慎像换了张脸,笑眯眯地端杯起身用杯沿跟银珊先生手里的酒杯轻轻碰了碰,“久闻大名,咱都是走水路的,以后得多亲近亲近。”
“那是自然。”银珊先生乐呵呵回应道。
两人就像多年没见的老友,凑在一起连干了好几杯,还把座位移在了一起,聊得火热,聊的都是一洲风土人情。
负责端菜取酒的千狼山侍女大多是狼族低阶女孩,生而为人的居多,而且历经多代,眼中那种凶悍的狼性基本已看不见,不过长得好看的真心不多。
主宾位上几名身着黑色绣锦官袍的王都官员正轮番与神君派来宣读敕封的贺拔长碰碰上酒杯,这位世子酒量不差,酒没少喝,目光依然清澈,对旁边那些想来敬酒又不太敢近身的宾客看都不看上一眼。
简慎忽然说道:“我怎么感觉今天这场庆典会有一场极其热闹的高潮。”
银珊先生没太听懂,怔了一怔,随即又附和:“有世子捧场,高潮那是自然的。”
简慎大笑,向侍女招了招手,小声说道:“好戏自然要好酒来下。”
等侍女过来,他提出多要几壶,免得喝完一壶再换太过麻烦,侍女感觉不情不愿,又不好拒绝丢了主家面子,只能跑去给场地管事请示,最后才多拿了一壶过来。
简慎直摇头,“不大方,不爽快。”
银珊先生笑道:“看来简小友是好酒之人,有空来采珠矶,酒水管够。”
“当真。”简慎笑了起来,又喃喃低语:“我怕一会庆典开锣,酒就没了。”
旁边的新月幽直撇嘴角。
山腰处几声礼炮轰鸣,吉时已到。
千狼山之主斛路珍在喧天的鼓乐声中,一身金银丝织就的盛装缓缓走出礼堂大门,身后七八名面容姣好,年纪尚轻的狼族少女,排成两排托着长长的披风下摆,同步齐行。
唱礼官来自王都整事相,相当于仙朝礼部侍郎,整个敕封仪式流程繁琐,比起仙朝封官一纸文书诏命完事,不知道复杂了多少,这也是神天特色,毕竟这里以神天为尊,所敕官职都带有所谓神号尊称。
震天的鼓乐声中,唱礼官清越的嗓音并未被淹没,反而与鼓乐相合,有一种唱经般的和谐和神圣。
他唱吟的,确实有点像祭神时所写的青词,所用语言晦涩难懂,文意极其深奥高远。
就在这时,山脚下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草山青河村独孤前来送南山族首领当路君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