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渐也走了过来,直接坐下。
此时一道人影已掠上山顶,从阶梯尽头走向了礼堂,手上提着一把银色尖刺,身上洒满了斑斑血迹。
桌上有酒,沈渐抓起一壶扔了过去,“喝口酒歇歇再打。”
独孤接了下来,往嘴里面倒了一口,大声咳嗽起来,一些酒水从嘴里喷了出来,酒水已变成红色。
屠维目光闪动,道:“要不是你改变了此山天时,他连这里都来不了。”
沈渐道:“以少打多呢!还不兴做点手脚。”
屠维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抖了抖衣袖,手上多了两只精致的小酒罐,放在桌面上,沿着桌面推到沈渐面前。
“请你。”
沈渐伸手便拿了起来,打开便喝。
另一边独孤已经喝光酒壶里面的酒,盯着斛路珍,一字字道:“你要对青河村所做的一切还账。”
他的声音并不大,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斛路珍冷冷道:“照你这么说,某家需要还账的多了,怎么轮也轮不到你。”
屠维看都没看那边一眼,反而瞪了眼身边垂手而立的儿子,颇带埋怨口气道:“看看别人,用一句祖宗的老话来说,就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再看看你,几十年如一日,你那气海境几时才能圆满,几时才能突破。”
沈渐注视着独孤,内心远比神情表现得紧张得多。
他从沉睡中醒转,睡梦中得到了自己以抚顶神授灌入他仙识中的自救之法,以自身毅力在破碎不堪的人身小天地中将五脏六腑中的真元重新聚拢,重新构建起一座以天池辅潭为中心的崭新天地,以原有的十余座气府为天池气海,当崭新完成,他已经步入拥有十七座天池,一百五十三座辅潭的无量境,相当于仙朝的仙境,略等于魔天的超然境界。
不得不说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相当冒险,不啻在生死线上来回跳跃,稍有差池,很可能他这辈子都无法醒来,倘若重建过程中,真气失控,更可能将他炸得粉身碎骨。
然而独孤自己认为是值得的,因此沈渐便给了他这个机会。
即便如此,真实战力也不能光看境界,毕竟他对全新的真气运行方式尚不熟悉,能够运用出来的实际能力沈渐也无法准确预判。
斛路珍修行之法不是魔天神道,而是北大陆白山君同个路子,看上去也在乾元境圆满,差不多与北大陆沧浪狼族的长老同一级别,离沧浪族狼王木尔罕尚隔着天堑。
宾客已自行退开,将广场让出大片开阔地,只有魔君这桌还留在原地,他们这种级别的对战,在堂堂魔君眼中,差不多跟小鸡互啄没啥分别。
独孤身子微弓,两条腿一前一后,五尺银刺拖在身后,摆出进攻姿态。
斛路珍先动了。
不动则已,动则惊天动地。
整个广场都在震动,弯刀出鞘,划出一弯弧月,破空声尖锐刺耳。
独孤紧紧盯着那轮月。
手上银刺挥了出去,同样挥出一道银幕。
没有兵器碰撞声。
两条身影在银光中交错而过,银光渐散,才有呛一声,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
错身而过两位同时转过身,依然保持着矮身进攻姿势。
此时才看清斛路珍掌中弯刀只剩半截,而独孤胸前多了条由下至上的口子,血正从口子里面慢慢渗出。
“短短几个月不见,想不到你不但恢复了修为,还把境界往上推高了一大截。”
斛路珍沉声赞道。“看来是得到了某些奇缘,难怪有胆子硬闯我千狼山。”
……
屠维再瞪了眼贺拔长,“认真看别人怎么战斗,别整天光想着怎么跟那些女修鬼混。”
幽牙澜月也瞪了眼沈渐,却给他反瞪回去。
一贯心高气傲的她竟然低下了头。
强悍的女人就像一颗包着强硬外衣的核桃,当外壳被人砸碎,里面的果肉依然如其它水果一样柔软。
……
斛路珍再次冲向了独孤,这一次手上没有了刀。
他的左臂骤然变得粗壮巨大,衣袖瞬间被撕成碎片,露出下面黑而多毛的刚毛,手掌也变成了巨大的狼爪。
独孤的银刺刚刚刺出去,斛路珍手腕一翻,闪电般抓住了银刺三棱,虽然棱角处打磨得相当锋利,作用终究不在切割,而对方的部分兽化的手掌畅通坚韧程度不逊仙甲,银刺造不成什么伤害,这也是纯粹妖修天赐神通。
而斛路珍的右手直接来了个掏心抓,手掌递出去的瞬间,五指已然兽化,尖利的爪子堪比五把匕首。
如此近的距离,独孤想躲也躲不开。
肩膀一歪,仅仅避过穿胸一击。
兽爪已经从他心脏稍偏的位置刺了进去。
就在千狼山群狼大声叫好之际,一缕寒光从独孤的左手挥了出来。
“敢情这小狼崽有双灵契。”
屠维轻笑着咕哝了一句,沈渐脸上这才露出笑容,一仰脖子,喝了一大口酒。
嚓!
斛路珍的右手齐腕而断,左手也松开了银刺,足尖连连点地,高速倒退。
独孤不顾胸口血流如注,一脚蹬地,挺刺便搠。
境界优势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
银刺穿过斛路珍坚韧的手掌,也刺穿了他的心脏。
就这么一前一后,面对面冲进了礼堂,快得看不清身影,穿过长长的大厅,夺的一声,两个人停在大厅最远端墙壁前。
斛路珍挂在墙壁上,嘴巴不停冒着血,胸口也在流血,银刺就在他胸膛上,上面还有他兽化的左手。
独孤握着银刺另一端,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似乎在注视着他生命中最后一点余晖。
“真是养不熟的小狼崽。”
斛路珍喃喃说道,银刺的锋芒彻底刺破心脏,自愈力再好,也回天乏术,狼族修行心脏本来就是最大薄弱点。“你应该叫我一声叔。”
独孤冷冷道:“是你亲手杀了她。”
斛路珍喃喃道:“她是血统纯正的南山王族,本应该嫁给血统纯正的狼王。”
独孤道:“所以你该死。”
这句话说完他拔出了银刺,拔出时,手腕拧转。
千狼山当代狼主顺着光滑的墙壁滑落下来,坐倒在地,身体开始膨胀,衣衫嗤嗤不断开裂,尖硬的黑毛钻了出来,整个人逐渐化成狼形,蜷缩成一团。
死了,终于死了。
银刺往下滴着血。
独孤的表情却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反而多了几分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