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回日月过千顷,铺尽星河剩一重。
洞庭水治烟波浩渺,数片大陆便如沧海上点缀明珠,璀璨而渺小,总面积不占苍茫水面一成。
同时也是月府鱼米之乡,天生福地,盛产各种天材地宝。
宫素然走出天门,落脚点便在这处波澜壮阔的青山碧水。她素来谨慎,自然不会像沈渐行事张扬。
一到此间,她便细心观察当地风土人情,着装打扮,先换了身低调的灰色袍服,尽量融放当地人,再将头上白玉芙蓉冠换成了最简单的黄木道簪,手上搭了把黑白杂色拂尘,斜挎了一只灰白布袋,便施施然走进了一座城头上刻有‘玉琼’两个古老篆文的城池。
此城非治所,不大,两条大街,十余条小巷,约莫三百余户,依山傍水。
城中说不上热闹,也不算冷清,与仙朝大陆诸多普通县城区别不大。
她就在城里面寻了家干净而低调的客栈住下,没有无头苍蝇般乱窜,山上修清静道多年,心静如水,现在出去着急忙慌到处找人,反而容易引起别人注意,不如原地等待,静观其变,以图后事。
这片天地修行者并没有她想象的多,至少在她所处的这座城,真正达到所谓修行入道水准的人百不存一。
此地灵气也仅比来的地方稍微充沛那么一点,不过她还是能感受到上限的提高,至少像她这种仙羽层级的,再也感受不到天道给予的那种无处不在的压力。
十数日后,她已经基本学会了当地一些口语,融入感极大增强。
这天正好做完早课,梳洗出门,刚到客栈门口,便被客栈老板带着一名当地人拦了下来,老板倒不是恶意,三言两语道明来意。
原来他带来这人是东城泾流村保正,此来不为别的,想请有道仙师前去帮他们镇压水中妖物。
当地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泾流村临五渚湖,村民主要以打鱼为生,也采集湖中莲藕及各类水生植物补贴家用,不过最近几年,湖中不知出了头什么妖物,泾流村附近百里水面,大鱼一夜荡然无存,就连浅泽当季成熟莲藕根茎也被啃食得所剩无几。
他们请过玉琼当地道观前往施法镇妖,头几天还颇见成效,不承想数日后,水中妖物似乎被当地人行为激怒,变本加厉,不仅将水中小鱼小虾驱了个干干净净,竟开始袭击泛舟村民,好几人因此掉入湖中失了踪影。
村民再请道观前去镇妖时,观中道士只推说天有所命,说什么也不愿前往,只得从外边请得道仙师帮忙,然而好几位请来的镇妖仙师不是进了湖失踪,就是混吃混喝几顿之后,便脚底抹油不见了人影。
如此折腾了好几个月,失去生计的村民眼看家底败光,保正与客栈老板自幼相熟,听他说客栈中住了位云游仙师,这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前来求助。
这种小事对宫素然真不算事。
神道宗当年的下阳台宫便专门做这类事情,虽说她任道首多年,早已不再做这类法事道场,不过这些东西对她而言,就是刻进骨子里的记忆,信手即可拈来,何况湖中若真有妖物作祟,能以法事沟通也罢,无法沟通击杀便罢,除非妖物如涂山月弦般造化登极,若然真是那种境界,也不会跟区区打鱼为生的村民斤斤计较了。
于是她欣然答应,连价都忘了谈,趁此机会也看看这方天地妖物鬼祟究竟有几成火候。
保正礼数还是足够到位,请客栈老板雇了辆马车将二人送至城东城外,再乘村中渔船顺渠泾而下,来到泾流村。
村子三面临湖,像一把插进五渚湖的匕首,湖中芦苇成片,芦花满天,百鸟酣栖,本是收获季节,此时大大小小数十条渔船却拘在岸边,任凭风吹雨打。
见保正请来仙师作法,村中各户或酒或肉拿出来招待。
泾流村受妖害已久,坐吃山空,加上前几拨请来作法的仙师又吃又拿,能拿出来的东西所剩无几,不过是普通至极的村醪和少许陈年腊鱼腊肉。
江保正颇显自责道:“实也无奈,村里便只剩了这些,还请仙长将就一用,如镇妖成功,小老儿备了些湖中经年采集之元气珠作为答谢之礼。”
元气珠与灵髓作用差不太多,河蚌集天地灵气精气所凝,灵元纯粹,比灵髓更为稀有,因此在价格远远高于灵髓,多被女修拿来用于仙家脂粉或点缀霓裳,做首饰得分品质,除非能达到龙眼大小,光可透体。
宫素然本就没想过收取报酬,自然无所谓,稍微喝了盏酒,便要了艘小舟,独自一人,以气驭舟穿过芦苇荡,前往开阔水域。
等她离开,村民方才七嘴八舌鼓噪起来。
“保正哪请来的仙家,不设坛,不做法,是不是又来骗吃骗喝的主儿。”
“我看不像,你没见这位仙姑一上船,船就自行划走,我看还是有几分道行的仙长。”
“谁说得准,到时见她有没有拖出怪物来,再定论不迟。”
……
大家七嘴八舌,言语中充满不信任。
江保正也无计可施,村民就这样,越是把话说得满的骗子道士,越是能哄得这些愚夫愚妇团团转,像上几个来的仙师,一个个穿得光鲜亮丽,把村民手上的元气珠一骗到手,嘴巴一抹便驾舟入湖,结果呢!有几个回来了!
……
……
宫素然仙识散开,很快便在湖心深处找到一处气机浓郁的所在。
驱舟靠近,双手结了个请神手印,借来一缕妖仙神识,以妖兽语沟通气机笼罩的水下妖物。
这头水妖约莫洞宫境上下,显然已经炼形成功,通常炼形成功的妖物都会离开原本生长的地界,以人形之姿示人,融入环境,很少以真身现世,更别说身处仙家治下为害一方了。
“何故在此兴风作浪?”
“你又是谁?官家治下道观皆不管此事,要你管此闲事?”
听妖物这么说,宫素然有些意外,妖物口吻显然不是在虚张声势。
“治下道观管不管是他们的事,我在问你,你最好如实回答。”
当妖物的面,她自然不甘示弱,此等妖物前,一旦示弱,它还以为你好欺负,反而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