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介，我说。”
男子赶紧说道：“在下来自尾宿天江，道号善溪，俗家姓明，原本是天江垣中灵枢宗门人，那年尾宿大乱，天江被鱼宫所灭，宗门离散，尾宿罗天大仙不闻不问，司天氏装聋作哑，在下逃离天江之后，与同样有此遭遇，出身天蝉阁的师妹结为道侣，一直在外流落，做此等行当，实在有辱列祖列宗，却也无可奈何。”
“你道侣又叫什么？”
“姓董，号清客。”
沈渐半个字都不信，虽然感受不出这人气血心境变化，但像这种做惯骗子的家伙不能拿他们当普通人对待。
他伸出手掌，在明善溪肩膀上拍了两下，微笑道：“带我去你老婆那儿？”
“好。”
身上的压力顿时消失，明善溪没有轻举妄动，前面带路。
妇人居然就站在檐下等着他们。
沈渐从她的幻梦中挣脱，她立即就发觉出了问题。
贯月槎不比天船，天船飞行速度慢，通常情况下不会开启防御屏障，贯月槎整个航行，防御禁制都会启用，小一点的陨石撞上去也会弹开，想破开阵法自然不容易，而且船上执头也会马上感知，像这些祖庭渡船，上面通常有杀力极强的洞神境护法，再不济也有两三个元婴，打不打得过另说，一旦被某家祖庭盯上，逃不逃得出星垣才是最大的问题。
所以她根本没想过逃离。
沈渐停在了台阶下面，抬头看了眼檐下铁马。
妇人脸色一下变得尴尬，抬起手招了招，叮咚声中，铁马飘出一缕若有似无的阴影，流入她的衣袖。
沈渐笑眯眯地望着她：“不怕我杀了你男人？”
妇人道了个福：“有匪君子，宽兮绰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沈渐哼哼不语，也实在下不手。
如果早前两口子显露杀机，现在他们早成了刀下鬼，杀两个洞神，对他来说实在简单。
“现在说说吧！该怎么了结此事？”
妇人一伸手，摘下腰畔一只绣金鸳鸯香囊，远远扔了过来。
“里面有五千灵髓，外加几件男子高价法袍，就当我夫妇二人买命钱如何？”
沈渐将香囊在手上掂了几下，能感觉到这件空间法器并未施加禁制，也许是这女人在他来之前就准备好的。
对于骗子来说，准备后路是他们生存的必要条件。
沈渐不太想把事情闹大，图一时痛快，暴露身份，对他来说得不偿失，他可不想在路上就被灵宝祖庭的高境集体围杀。
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收取好处走人。
“这么点？”
他看着对方，露出一脸贪婪，“两位洞神的命，五千灵髓是不是少了点。”
妇人咬着牙，又取出零零碎碎七八件各色法宝，全都一股脑递给了沈渐，“这次手上没太多现手灵髓，还有七八千，也是做过手脚的东西，我想仙家一定不会需要，这些法宝品秩不低，少说也值一两万，这也是我夫妇俩大半家当。”
沈渐自然不信大半家当这种话，以这夫妇俩手段，一趟航船下来，入手万把灵髓实属轻松，怎可能只有这点家当——他目的本来就不在钱，只是做出贪财姿态而已。
对方只有把自己当成贪财之人，才不会开口泄露今晚这事。
……
天刚亮。
蛟渡便进了结璘仙宫官家渡口。
沈渐站在阳台上便看见夫妇俩匆匆离开，显然昨晚他们对付的人不是自己，应该还有别的受害人，像他们这种行骗为生的骗徒，通常得了好处就闪，哪会在一艘船上行骗到底。
果不其然，等渡船再次起航个把时辰后，顶层贵宾甲板这边就开始热闹起来。
好几名住贵宾独院的贵客都闹了起来，纷纷找上了渡船贵宾接待执事，吵得不可开交。
客人一口咬定渡船上有贼，偷了他们的空间法器和里面所有的法宝灵髓，一个比一个报出的数字惊人，损失最多的，是前两天跟夫妇俩走得相当近的一个中年人，说是黄觉宫玲珑仙宗的人，一个人就损失了相当于五万灵髓的随身法宝。
当然这些都是他们自己报的数额，实际是否如此，只有骗子夫妇才心知肚明。
更过分的是，他们居然要挟执事，要搜查船上的所有房间。
执事又不傻，刚刚才从结璘仙宫渡口出发，不少人才上船，下船的客人也不在少数，天晓得那些东西会不会还在，执意不从。
双方于是越吵越大声。
玲珑仙宗那位元婴境仙师甚至放话，如果这件事渡船不给个满意答复，等蛟渡停靠黄觉宫，他就会召集宗门强者，将船扣押在黄觉宫，直到蛟渡后台净水宗庭出面解决为止。
那家伙所言，并非全是恫吓，玲珑仙宗祖庭在太阴星垣中也是排得号的仙家祖庭，称作先天道庭，真正的上祖庭在天垣仙家八部斗部中占有极高比例地位，以能打着称，战斗力非同小可。
而蛟渡的主人净水宗庭则属于极不能打那一类。
很快——
渡船执头亲自出面，先是让经验丰富的执事把几名受害者分开，分别回到各自房间问询，登记，然后亲自安抚了几句损失严重的玲珑仙宗修士，身后跟了名面容蜡黄，身材细长的灰袍修士，挨家挨户开始敲门。
他当然不是按别人威胁那般入室搜查，只是假惺惺的向贵客们解释刚刚发生的骚乱，说句抱歉之类的话。
那黄脸修士一言不发，双手交叉抱腹肃立一旁，看起来就像昨晚没睡好，站在那里打瞌睡。不过细心的沈渐发现，每每只要他微微颔首，执头便会巧妙地结束谈话，接着去敲响下一家的大门。
黄脸儿居然精通望气！
沈渐感慨，望气这类神通相当玄乎，不在通常修行范畴以内，而是一种相当独特的秘术，其中又与某种天赋有关，与陈道那种先天慧眼又不一样，基本等于妖族修行中那种得天独厚的天授其道，比如涂山月弦的他心通、狼族元嘉的不死等类似。
其实每个人可能都有独一无二的神通，只是很难明白如何激发出来，望气这类修行中显化出的天赋，相对比其它天赋更明显，也更多，因此，便被前行者总结出了一套完整的激发的经验，如此成了专门的一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