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这是要让我们送命不成。”
船工们大声喝骂着。
没有阵枢操控，流霞舟会按事先设下的六分天象仪指定舆图飞行，一时半会出不了岔子，但并不表示没有危险，一旦遇上雷暴或强风湍流，体型不大的流霞舟很可能就会被强风卷入，更何况流霞舟不像贯月槎，随时开启了防御阵法，不管是雷暴还是强风湍流，都有可能造成船毁人亡的结果。
乐师们也很无奈，事情不是他们惹的，船主本来就是主动挑衅，自讨苦吃。
船上的客人也闹了起来。
好些客人连结丹境都不是，无法御风乘云，神游境倒是勉强能御风，不过在这流霞舟所在高度，能不能控制好身体平衡就很难说了。
长乐府乐师们倒没显得多慌，他们都是结丹境以上，遇上危险大不了一走了之。
沈渐更不慌。
他清晰感知到那个结丹船主的气息——法宝自身的反震之力伤害不大，根本没让他受伤，他只不过装着昏了过去，急速下坠，坠入云层后，他便重新御风，随后赶了过来，阵枢在他手上，天空中又很难分辨前后左右，虽然他的御风速度不如流霞舟迅速，但通过改变舟船方向，他能轻松跟上。
想做什么？难道真想跟这些乐师不死不休。
没江湖经验的长乐府乐师被汹汹人潮围了起来，虽然整个船上就二三十人，但在死亡威胁面前，每个人都变得歇斯底里，格外疯狂。
突然——
响起一声刺耳的弦音。
吵闹声一下子停下，好多人都捂住了耳朵，只有藏在母亲身后的三个孩子好像什么都没感觉到，茫然看着这些大人。
不是他们被母亲保护了，夫妇二人也就是很普通的炼神境，正因为他们的境界没法带着孩子逃生，才会变得如此疯狂。
沈渐暗中散出一念神通，将琴音从孩子身边拨散了出去。
乐师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反击的时候，根本没有顾及船上还有别的无辜者，更该死的，是船主。
沈渐已经准备直接送船主归西，取回阵枢，偷偷将流霞舟降落回地面。
就在这时，他神识里看见了两束光。
大地之上，两道剑光冲天而起，交叉螺旋上升，很快便来到了与流霞舟齐平的地方。
两名炼神境。
“哪来的船，不懂规矩吗？”一人怒斥道。
船上船工哭嚷着道：“就是这些乡巴佬，一言不合就把我家主子给扔下了船，现在船上没有阵枢，我们也没法控制。”
另一名矮胖剑修冷笑道：“哪来的外乡人，敢在垣上撒野。”
长乐府乐师像看见了亲人，大声道：“我们是黄觉宫长乐府乐师，受司天氏诏令，前来祭典献乐，谁知遇上……”
不等他说完，矮胖剑修便极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少他娘的废话，杀了人还恁多道理，你们动手前有没有想过，将一船人置于死地，尔等于心何安，此事就算闹到天宫，也没人敢替你们说话！”
原来如此！
沈渐大致摸清了这帮人的脉络，敢情都是套路。
他笑眯眯地看着这些人表演，没打算马上制止，而是走到带孩子的母亲身边，也不靠近，一屁股坐在旁边一只木箱上，摸出一壶酒。
看戏岂能无酒。
双方争论几句之后，长乐府乐师梗着的脖子终于耷了下来，闷声闷气道：“你们打算怎么地？”
另一名瘦剑修道：“拿出五百灵髓来，我自有办法帮你们把流霞舟降落下去。”
“五百！你怎么不去抢。”
长乐府领队乐师大声嚷嚷，他手中所抱七弦琴一个不注意，被靠得最近的一个人死死抱住，然后四五个人挤了过去，要把七弦琴从他手里夺下来。
“大伙反正都是死，我们要死，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结丹修士也得损失点什么？”
于是有更多人加入其中，开始抢夺乐师手上乐器，这些乐器每一件拿出来何止五百灵髓，像领队手上那把琴，正经仙家名琴‘春雷’，除了其自身法宝属性，乐器本身就价值连城。
他们境界虽远高于这些人，一来不敢当垣上金牒仙师面杀人；二来自知理亏，哪敢再有多余动作。
“好，五百就五百，你把流霞舟降落下去，我们马上掏钱。”
虽说他松了口，但船上的人还是不依不饶，死死抱住这些人的乐器不放，被扣下的都是大件乐器，诸如玉箫长笛一类，早被乐师收回了随身空间法器。
“现在不是我求你们，你还摆架子，那就请恕在下不管了。”
两名剑修一拱手，踩得飞剑一沉，作势便要离开。
“行，马上给。”
乐师领队开始掏灵髓。
“不行，既然你不相信在下，现在价格涨了，一千灵髓。”
“你……”
“再犹豫，下一次我开口那可就是两千。”
领队一咬牙一跺脚，驭出一大堆，挥手便虚空渡给对方，马上夺回自家宝贝，藏入空间法器。
言辞犀利的剑修忽然瞧向其他人：“哥几个是不是该意思意思，我们好心出手帮忙，你们总该拿出点诚意吧！”
船上其他客人开始东拼西凑，凑出来的灵髓还不到十块。
两名剑修冷笑摇头：
“打发叫花子呢！人头十块灵髓，没有两百块，都别想离开。”
于是船上乘客又争论起来。
有人把目光移向了正悠哉喝酒的沈渐和那些孩子。
母亲心虚地护着孩子，男人也回到他们身边，生怕这些已经半疯狂的人，像刚刚他去抢夺乐师乐器一样，抢他的孩子。
加害者和受害者身份瞬间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人冲到沈渐面前，大声指责他。
“我又不打算下船，凭啥要凑这个钱。”
两名剑修一左一右御剑跟着流霞舟飞行，冷笑不语。
沈渐明显感觉到流霞舟在兜大圈子，根本没有往目标方向进发。
就在距离他们数百里外，似乎还有一处天象特异的地方，他基本是可以断定，若是这两名剑修没达到目的，下一刻，船主就会把流霞舟驶向那处天象有异之云团，敲打一下船上这些人付钱买命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