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寒霜王朝的新皇帝也被贵金王朝这边的一惊一炸搞得停下了脚步。
老太上皇瞿灵道嗤的轻笑,“就谢金瓶那半罐水的话,也就贵金颜家信他,千万莫要让靠嘴吃饭的左右了你的想法。”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作为家里面老得不能再老的老人,瞿灵道说这番话,更多是在提醒自己这位不知隔了多少辈的后生要有主见,而非人云亦云,做君主,便要有做君主的样子。
大师谢的名和号都不叫金瓶,金瓶是瞿老太上皇给别人起的绰号,来由就是世俗中蜂麻燕雀,金瓶彩挂八种下九流职业,金是算卦测字,瓶是卖野药的,正好对应大师谢医卜两道。
于山上人而言,山医命相卜五行,唯山独秀,余者皆末流,不过是修行者无聊顺带学的玩意儿,谁还拿它当修行主业!
然而,瞿灵道还是慎重说道:“柴家这小子的确是来找麻烦的,他想把人家金乌洞天搬去他们鸟不拉屎的七杀星垣,你觉得这事可行吗?”
新皇帝笑得前仰后合,拍着肚子说道:“他以为人家太阳星垣的仙家是吃干饭的,能让他得逞?”
瞿灵道并没有笑,淡淡道:“可这件事偏偏就有可能成功。”
新皇帝笑容凝固,震惊不已:“怎么可能?”
瞿灵道抬起胖胖的手,“这也是我给你留的问题,先把这个搞明白了,再来聊你那些改革政体的方案。”
……
沈渐感觉极不自在,走到哪儿,就被人用敌视的目光盯到哪儿。
原因很简单,理由很粗暴——
金乌仙子三青在他身边,最关键是两人肩膀之间的距离,连张白纸都插不进去。
要知道金乌仙子可是太阳星垣乃至邻星仙家心目中的第一仙子,谁不对她辗转反侧,求之不得,现在给一个陌生人占据了左手位,没人心里服气。
如果不是金乌仙子寸步不离,不晓得会有多少看不见的飞剑嗖嗖往沈渐身上飞,指不定旁边早就有人准备好了乾坤一气袋,做足了套脑袋打黑拳的准备。
沈渐也不想,虽然他知道自己是一把刀,但他最讨厌的事情,便是刀柄掌握在别人手上。
观象那边纯属迫于无奈,到了仙家星垣,他可不想真的成为别人手里的工具。
可能这就是命运使然吧!
这一路走来,给人当刀使的次数真的数都数不清。
园林中,曲水流觞,四五十位境界不高,自命文人的骚客正坐在潺潺流水旁,大声唱诵着专门为金乌仙子所做的诗篇,无非就是些白日炎炎酒正浓,底下躺个瞌睡虫之类,真正有水平着实不多。
三青微笑着跟在场喝迷糊了的骚客们挨个打着招呼,
一个年轻人涨红着脸跳起来念了句:“水满田畴稻叶齐,日光穿树晓烟低。”
“不错,有些野逸清瘦的味道,但不知后两句诗境如何?”
三青又补上一句:“灵渊还是不错的。”
年轻人咧嘴笑开了花,但见金乌仙子说话便挽起了沈渐手臂,心神激荡,差点没脚下一滑,摔下水渠。
“有必要这样吗?三青仙子,你可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沈渐埋怨道,他向来不是那种喜欢吃暗亏的人,账要算在明里。
李素梅让他吃了亏,幽牙澜月也让他吃了亏,结果如何?仙朝女帝就更不用说了,所有的账最后用命彻底还清……
三青笑而不语。
沈渐唉声叹气,其实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还蛮不错的,就是有点对不起南梅?现在相隔两个世界,他又么得办法。
陆璇玑呢!
这次回去一定得把窗户纸捅破。
正想着,几名仙子受惊小鸟般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
一位仙子气还没喘匀,急匆匆说道:“来了,那个叫柴麓的家伙来了。”
三青脸色变了变,随即变得沉稳,呵斥道:“慌什么慌,他又没接到请柬,没资格喝金乌洞天这杯酒。”
“他有,不过是别人的,不止一张,五张,全部来自天同。”
三青终于露出怒容,“赶他走,本座不迎恶客。”
“恶客吗?”
林间转出一群人,一身绣锦花卉的柴麓被十余名气象不俗修士簇拥,神态轻松,有恃无恐。
他望向沈渐,嘴角微微扬起,露出讥诮之意。
“还没走进金乌洞天,就听说今年三青仙子身边多了位年轻俊才,起初还以为多了不起,现在看来,也就那样。”
沈渐也瞧向那人,沉默。
三青道:“是不是有才,可不是看脸。”
柴麓撩了撩鬓旁垂发,微笑道:“不看脸还能看腿。”
他的目光也往下移动,然后笑道:“说实话,真没看出来。”
遇上这种人,沈渐不想说话都不行,但他还想看这家伙表演,还是没开口。
三青把他手臂挽得更紧。
“别说废话,金乌洞天不欢迎阁下这种人。”
柴麓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如果换上裙子,胸前垫高,简直可以让大多数男人为之倾倒。
沈渐不会,因为这张脸在他眼中已经属于讨厌的类型,哪怕长得再好看,他也会产生想吐的生理反应。
“我又不是三青仙子邀请来的,仙子欢不欢迎并不重要。”
柴麓从袖子里面掏出一沓请柬,从中撕开扔在地上,冷笑道:“路上只不过遇到几个聒噪的家伙,所以顺便料理了一下。”
他缓缓侧了侧身,身后走出一个锦衫上绣有太阳星辰图案的男子,下巴扬得很高,背着双手,淡淡道:“柴少主是本座请来的贵客,还请金乌仙子包涵一二。”
他一出现,现场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三青冷冷道:“金乌洞天不是太阳天宫的洞天,齐天官虽贵为司天氏佐官,也无资格来做金乌洞天的主。”
沈渐还是沉默,瞥了眼那位天官。
境界洞玄,从表现的做派,显然深得太阳天宫司天氏宠信,不然也没胆子在洞真大圆满面前如此嚣张。
看起来,太阳星垣这边情况同样复杂,只不过情形与太阴倒了个,天宫强势,而宗庭孱弱。
齐天官也不生气,淡淡道:“如果金乌宗主认为本官德行有亏,或是超越职权行不当之事,尽可以向司天氏告状,金乌诗会虽是以你金乌洞天为主,然而这数百年来,皆是我天宫出钱出力,你金乌洞天何德何能,胆敢驱逐我天宫所请贵客。”
三青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沈渐终于开口:“今天倒是开了眼界,跑到别人家里来乱请客,还能把主人给狠狠威胁一通,这太阳星垣一向这个规矩?”、
齐天官脸色铁青,冷冷道:“你又是哪儿冒出来?”
沈渐还没回答。
林间小径沙沙响。
“太阳星垣司天氏向来强势,没什么好奇怪,倒是这位兄弟看起来面生,天府瞿九从,敢请教兄弟高姓大名,哪座道场?”
又有一行人走了过来,黑衣飞霜,寒霜瞿氏,不过少了他们那位老古董太上皇。
瞿氏青年皇帝倒是不怕事的,身在太阳星垣也敢对司天氏大放厥词。
其实从容貌上看青年皇帝与沈渐看起来年纪相差倒不大。
沈渐还了个礼,“太阴滈陵。”
瞿九从仿佛当眼前那几位不存在,啧啧道:“太阴可就远了,有空去天府做客,虽无金乌酒,也有琼玉液。”
按星垣排位,天府确实远高于七杀,寒霜王朝更不弱于独秀七杀的柴家,更何况他家老祖就在附近,柴家老祖远在七杀星垣,罗天之主又不能离开自家星垣,此起彼落,年青皇帝自然有这个底气。
齐天官更不好得罪向来以财大气粗闻名的寒霜王朝,陪笑道:“陛下这话说得,太阳星垣向来以热情好客着称,本官只是不想得罪每一位贵客罢了。”
沈渐瞪着他:“你得罪我了。”
齐天官脸色变得更青。
柴麓忽然质问:“十年前,柴某便跟仙子提过亲,你我不是约定十年内若晋升洞真,便可结成道侣,怎么,见柴某做到了,便反悔不认?”
三青冷眼而视:“考虑和答应是一回事吗?”
柴麓冷笑:“仙子当不当真无所谓,柴麓反正当真了。”
沈渐啧啧有声,趁机把手臂抽出来,抱臂而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
反正先搞事情又不是自己。
当然他也看得出来柴麓虽说也是洞真,跟三青的洞真相比,差距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就算再加上身边那群洞神洞玄也没法打得过,根本用不着他来出手。
他看得出来,柴麓也不傻。
精虫再上脑,修行者也不可能笨到拿自家修行前途搏命。
柴麓厉声道:“既然金乌仙子不想让柴某好过,那柴某也不会让仙子好过。”
他指向沈渐:“柴某当太阳天官的面,正式向滈陵提出问剑。”
沈渐真有点无语了。
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平时太过低调,灵宝伍略认为他好打发,这位柴麓同样认为他好欺负。
瞿九从小声说道:“七杀星垣威勇肃杀可是出了名的,滈陵老弟保重。”
说完便退,退得不慢,也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