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猜了。”
沈渐突然开口。
“长留山与天垣八部有过冲突，只是不知这位唐掌剑，拿麒麟仙宗的前途命运，向天垣换了何等了不得的前途。”
光一句“与天垣八部有冲突”就让无数人脸上变色，包括掌宗何斐。
就在这时，他们发现山顶上多了一个人，青衫飘然，风华绝代，不是长青仙宫宫主是谁？
何斐赶紧躬身行礼。
“见过宫主。”
长青宫主却在向沈渐行礼，微笑道：“听说沈大仙家来了长青，未能远迎，尚请恕罪。”
沈渐无奈回礼：“只是带着山上朋友弟兄出来散心，不敢打扰。”
长青宫主笑了笑：“所以本宫也不好贸然打扰，若非有此机会，真不敢过来叼扰。”
堂堂宫主也要客气到说“不敢”，哪怕客套话，也够让人惊悚了。
慕家姐弟一脸崇拜，脸上洋溢着极其复杂的神情。
何斐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回过神，问道：“这位沈大仙家……”
长青宫主微笑着摆了摆手，“不用多问。”
然后他转向唐逸飞，脸色一沉：“唐掌剑，怕是得给个合理的交代。”
唐逸飞脸色铁青，剑意更盛，鞘中剑嗡嗡作响。
“宫主手伸得真长，麒麟仙宗内部事务，似乎也不该由你这位宫主过问。”
长青宫主双手负后，淡淡道：“麒麟仙宫内部事务本宫无权过问，阴谋算计本宫内一宗存亡，以乱垣中安稳，却是本宫当仁不让的职权范围。”
“唐逸飞，犯此禁忌，难道还想推脱。”
“那得看你长青宫主有没有那个本事。”
大笑声中，唐逸飞一飞冲天，缩地千里。
长青宫主也只洞真大圆满，难窥天人门槛，想斩杀一个同为洞真的仙人谈何容易。
唐逸飞也是吃准了这一点。
可他忘了，在场还有沈渐。
一道刀光出现天际。
斩破虚空的刀。
在沈渐面前，任何空间通道都无所遁形。
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挡虚空一斩。
嚓！
天空如瓷碎裂，裂纹蛛网蔓延，一个人从虚空中掉落下来，血溅如雨。
麒麟山上惊呼一片。
沈渐摇了摇头，“另一刀就寄下了。”
长青宫主揖手作谢。
“久闻沈大仙家神通无双，今日亲眼得见，荣幸之至。”
何斐挥袖将唐逸飞卷起，扔到长青宫主面前。
“此人交由宫主处置。”
长青宫主结出手印，虚指唐逸飞。
霎时间，浑身是血的他，如拉上岸的大鱼不断弹动，身体小天地发生了一场天崩地裂剧变，所有炼化入体的法宝化虚为实，脱离体窍，漂浮出体。
灵契物、炼化物纷纷脱离，旋即被斩断灵慧联系。
垣中宫主虽非天人，各自也有各自不传之秘。
长青宫主这手剥离炼化物之术，虽然看上去有些残忍，却也是山巅极难见到的大衍切割秘法。
如此一来，哪怕将来唐逸飞有天垣高境帮助，基本上已断绝恢复洞真可能。
行事果断，手段狠辣。
沈渐心里面给了这位宫主八字考语。
“法宝物归原主，人嘛！本宫带走了，至于你们与沈大仙家的恩怨，本宫就不掺和了。”
说走就走，长青宫主不但办事爽利，趋利避害的本事也是一流。
沈渐身份实在太过敏感，太阴罗天也不敢结交过密，怕引起天垣忌恨，他一个宫主更不敢擅自行事。
仙场如官场，这些仙官自然比宗门更了解其中利害。
何斐完全变了一副态度，热情招呼一行人入内小坐，沈渐不太想与麒麟仙宗有什么瓜葛，神色木然说道：“入内不必。”
他抬头看着慕氏姐弟，问道：“你们准备去垣上参加晨光祭？”
姐弟俩不解何意，呆呆发怔。
片刻后，慕寒簪才点了点头：“不知大仙家有何指教？”
沈渐笑眯眯道：“指教不敢当，距晨光祭尚有半年，我们嘛！也是往垣上而去，不知能否邀请二位结伴同游。”
两姐弟尚未开口，何斐便赶紧道：“沈大仙家看得上他们姐弟，那是他们的福分，什么请不请的，鳞羽，寒簪，收拾行李，与沈大仙家同行便是。”
那边的一群光棍欣喜若狂，就连平时稳重的王献，也不由自主从肘下穿出手来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
姐弟俩一上“火翼”，便被火翼奇特构造所吸引。
火翼本身与仙家渡船完全不同。
但凡仙家行舟，无非分两类：
一种为灵兽，如鲲船，飞鲸，大鹏这类相对温驯的上古神兽驯化后作为跨星垣渡船，速度快，平稳，运营成本相对较低，无非提供饮食补充，美中不足便是此类神兽驯化极难，想要在其上打造仙家洞府成为渡船更是不易，因此除了某些驯兽仙家，很少有仙家可以驾驭。
另一类便是后天打造，正如灵宝宗、灵山宗就是打造此物的行家里手，打造难度相对较低，缺点便是运营中耗费灵髓不是小数，跨星垣时，也容易遭受深空异兽撞击，还得有经验丰富的驾驭者掌舵，否则穿越星垣陨星带，空间通道就是一大难关。
火翼完全不同。
它既不属灵兽，也不属需要人为驾驭，使用灵髓晶炉为动力的渡船，整个船本来就是活物，又不像灵兽只是一头，而是一大群草木精魅。
航行天际，无须灵髓，本身便是靠精魅吸纳天地灵气运转，行动迅速，远胜仙家任何一种渡船。
也只有本身具有相对神性的神灵方能掌控。
驾驭更是省心省力，给他们一个路线，精魅自然知道该如何行驶，本身强大的神性光辉，对所过之处的无灵智异兽自带厌胜，不用担心受到攻击。
最省心的还是精魅就像兢兢业业的工蜂一样，还能帮船主干大多数杂务。
神殿中沈渐就跟他们打交道了几百年，这些精魅本就视他为主。
慕寒簪走到哪儿，屁股后面包管跟着王张、王献等热情阳溢的家伙，当然也少不了曹十三之流另辟蹊径，从小舅子下手的路数。
“真不怕他们打起来。”
南梅初雪有些担心，让一个女人坏了这帮家伙几十年交情，得不偿失。哪怕是夫妻，她也理解不了沈渐用意。
沈渐趴在栏杆上，接过精魅递来的美酒，嬉皮笑脸道：“生死建立起来的情谊如果这么容易打垮，这种友情有存在的必要？”
南梅初雪给他捏着肩背，“人心不可测，兄弟感情再好，也得有分寸不是？”
沈渐一怔，马上闭紧了嘴巴。
南梅初雪淡淡道：“不是我唠叨，以后你做什么事，能不能事先商量一下。”
前面的都是铺垫，落脚点在这儿！
“那是自然，我没跟你们商量吗？呃，我连主都没做好吧！家里大事小事，不都是你们几个商量着办！”
南梅初雪可不理这套拉东扯西的话术。
“我说的不是家事，而是你有时面对危险的态度。”
“危险，我们有危险吗？你是说上次天垣来长留山找麻烦那次？呃，那次我不出手能行吗，不是给人逼到那份上！”
“少扯那些有的没的。”
后背受到了南梅指甲攻击，幸好他皮坚肉实，根本无法掐起半分赘肉。
“你一声不吭去救钟灵和高驰，跟我们谁打过招呼！”
“有吗？”
“没有吗？”
沈渐呵呵一笑，搂住夫人的腰，轻声道：“小事一桩，钟灵、高驰都是长留山的人，能眼看着不管。”
南梅初雪道：“我可没那意思，只是让你做事前打个招呼。”
“那是必须的。”
……
有很多事是必须的。
比如生儿子。
此次出行，本来就没预定时日，火翼也保持着普通渡船速度行驶，深空无事，修行是功课，留种也是功课。
几位夫人的理由正当且合理，沈渐现在被天帝盯上，矛盾无可调解，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总得留个后。
所以以南梅初雪这位明媒正娶的夫人为首，陆璇玑、幽月澜月、李素梅轮番上阵，无论如何要让他在世上留下一缕香火。
香火就是传承。
……
“你小子是不是那方面不行啊！”
王献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沈渐下半身。
丁冲直截了当道：“白费了几顷良田。”
“我吐你们一脸口水。”
沈渐有些气急败坏，大口喝酒。
他也不明白怎么回事，总怀疑是不是因为刀灵之体，虽有肉身，但从小被观象改造过，趋于神性化，以至于无法留种。
然后他向后倒去，再横着打了几个滚，嘴里神叨叨念着：“苦哇！没辙！”
丁冲忍不住看了眼天，深空中有鸟群飞，掠过星辰光辉，神言凿凿，天有所感。
沈渐一下坐直身子，大声道：“不行，我得问问。”
刑君掌死，青君主生。
延续后人之事，自然得问青君。
这次他不再以真身离开，一缕神魂划破空间通道，径直越过深空，走出仙域。
一念之间，青君分身出现眼前。
“有事？”
真到了面前，好像又有点问不出口。
思索半晌才喃喃问道：“神裔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