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兄, 真是稀客。”苏洮见人先『露』三分笑意。
虽然不知道顾昌明过来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但总归面子上要过得去嘛。
然后苏洮就听到来自身后的一声冷哼:“黄鼠狼给鸡拜年!”
苏洮:……
他之前见胡普态度还好, 还以为他也是来打探顾昌明来意的呢。结果这一开口,这不是要打探, 这是要干架啊。
以顾昌明那傲气十足的个『性』,能去受你这份挤兑?!
果不其然, 进门的时候顾昌明正端着茶杯品茶,闻言面上瞬间变冷。他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看来在下并不受欢迎!”
说着顾昌明就站了起来,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苏洮:……
开什么玩笑, 他还没弄明白顾昌明来这是什么目的呢,哪能就这么把人放走了!
苏洮用余光看了眼胡普,结果就看到胡普嘴唇微微抖了一下, 仿佛要说什么, 但是最终却抿紧了嘴唇, 一言不发。
得,这人八成也是一时嘴快, 现在后悔了, 但又拉不下面子来。
唉,烂摊子还得他收拾。
苏洮见顾昌明都走到帐门了,他也不去拦人,反而径自走到座椅上坐下,还把玩起了自己腰间配饰的玉佩。
“珠玉在侧。”苏洮用手轻轻抚弄着玉佩上雕刻的图案, 仿佛随意的说了一句话。但只是一句话, 却让走到帐门口的顾昌明停下了脚步。
顾昌明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
珠玉在侧的下一句是自惭形秽。
苏洮和顾昌明之间本就在暗自比斗, 苏洮这么说,顾昌明可就不能这么一走了之。不然就应了苏洮的话,苏洮是珠玉,顾昌明自惭形秽之下,见到苏洮就避开。
瞅着顾昌明停下脚步,苏洮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事实如何,自然需要分辨。”苏洮和煦的笑道,“顾兄既然来了,不妨喝一杯茶,也好与我就此事商讨一番。”
顾昌明冷哼一声,但到底还是一甩袖子转回了脚步。
苏洮将玉佩系回腰间,抬手为顾昌明续上茶水。
刚刚他说的话实在不是很客气,现在就得主动示好,不然以顾昌明的傲气,恐怕也不好说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顾昌明接过茶杯之后,脸『色』和缓了许多。
苏洮暂时稳住了顾昌明,但旁边还有一个随时随地会给他捅娄子的胡普。
这不解决也不行。
“胡军师,顾兄此番前来,不过是来见见亲友而已。”苏洮语气淡淡道,“我与顾兄有故,在这里待客便可。胡军师一向繁忙,还是军务要紧。”
苏洮这话就是在赶人了。
胡普也不傻,苏洮话中的意思这么明显,他当然听得出来。
明明刚才他跟着苏洮过来的时候,苏洮并没有说什么,但现在却要赶他走,这分明是因为刚刚他说的那句话引起了苏洮的不满。
也是刚刚他心直口快,若是顾昌明就这么走了,不仅不能探听出顾昌明的来意,恐怕外面就要传出这边傲慢无礼的流言。苏洮因此不满于他,也是应该。
只是他能走么?
顾昌明这种『奸』诈狡猾之辈在这里,他自然要看住,不然万一出什么事情可如何是好。
于是胡普僵着一张脸,硬邦邦的说道:“苏先生,在下现在并无事务处理。”
“哦,这样。”苏洮闻言也没坚持,他知道胡普不会走,只是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面,“来者是客,既然接待客人,胡军师可莫要失了待客的礼仪。”留在这里可以,少哔哔两句。
胡普绷着脸,不甘愿的点了点头。
苏洮和胡普对话期间,顾昌明只是低头品茶,不发一语,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等苏洮说完,这才放下茶杯,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嘴角『露』出一个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来:“苏兄,鸿鹄安能与燕雀为伍?”
他虽然不喜苏洮,但是却也承认苏洮有那么些能力,不然他也不屑与苏洮比斗。
然而那胡普却是一看就是块朽木,苏洮与这样的人平起平坐,也不觉的受辱么?
“鸿鹄高飞万里,自是志存高远,然燕雀也能帮农人啄食虫豸。”苏洮却从没觉得和胡普一起共事有什么问题,“麦子白面能饱腹,但饥荒之时,野菜米糠也能活人。”
赵信这边的人才那么少,哪能像徐盟主那边一样又是燕山人又是你小苏澈的人才济济。现阶段赵信这边有能用的就行了,更何况胡普管后勤管的还不错。
顾昌明的话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就这么三瓜俩枣的人,难道他还要和胡普去内讧去。反正胡普又翻不了天,把胡普弄下去,难不成要他去管后勤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琐事?
他才不去!他又不是脑子有坑!
然而苏洮不在意的事情,顾昌明却很看重。
顾昌明闻言嗤笑一声:“良禽择木而栖。”
赵信这里人才匮乏到需要你和胡普这种人在一起共事,那你为什么不去另投明主。
听出了赵信话中的意思,苏洮还没有什么反应,胡普却变了脸『色』。
顾昌明这是在劝苏洮改投明主。
这顾昌明果然不安好心。胡普心道。他虽对苏洮不甚放心,但是现下正是主公用人之际,苏洮可不能走。
于是胡普不由将有几分焦躁的视线投向苏洮,想要开口说什么。
苏洮却微一摆手,示意胡普不要说话。
“武城公亦起于微末。”苏洮淡淡道。
武城公当年差点和代国开国皇帝二分天下,不过后来归了代国。这人出身微寒,刚开始的时候也是要什么没什么,但最终打下了半壁江山。
“再者,”苏洮接着道,“天下未定,谁为良木,谁为朽木,尚未可知。”
顾昌明冷嗤一声:“当今天下可称英雄者,不过数人而已。”
“未必无后起之秀。”苏洮平淡道。
“随你如何去说。”顾昌明眸中隐隐泛着傲气,显然对苏洮的话不以为然。
他今日不过心情好,这才看在以往相识的份上,再提点苏洮两句。苏洮若是仍对那要什么没什么的赵信死心塌地,那他也不必多言。“只是,珠玉瓦砾,却是要分明。”
这话又转到“珠玉在侧”上了。
苏洮刚刚那么说,也就是激顾昌明留下而已,他本来也没想着非要和顾昌明比高低。更何况顾昌明赢了才好,他还指望宋田那一群好马给赵信组建骑兵。相反,他赢了却没什么好处。
于是苏洮笑道:“刚刚不过玩笑而已,顾兄设下计谋大败袁复,军中现在谁人不知?”
苏洮本以为以顾昌明的脾气,他提起这件事,顾昌明即便嘴上不说,但也会『露』出几抹意气风发的神『色』来。这也是应该,顾昌明这次的计谋着实精彩,打的袁复损兵折将,立下了大功,被人称赞也是名实相副。
但是顾昌明只是面『色』平静的道:“不过与苏兄之前的相抵。”
苏洮:……
苏洮暗暗观察顾昌明的神『色』,发现这人是真的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之前虽两次猜中对方的行动,但并没有什么实际战果。不过要说实际战果,赵信这边也不能擅自行动,自然也取不到什么战果。
顾昌明不屑于占苏洮这样的便宜,一开始就是和苏洮比斗的是算计。所以这次计谋虽然取得了战果,但也只当是与苏洮战了个平局。
苏洮虽然觉得这种相抵是他占了一些便宜,但是他要是推让,以顾昌明骄傲的『性』格未必愿意,到时候又是一番辩驳,还可能刺激到顾昌明。
于是苏洮便道:“那便与顾兄相抵,倒是在下占了些许便宜。”
顾昌明这时嘴角才勾起一个矜持的笑来。
苏洮心道这种傲娇真是难哄,刚刚说大败袁复的功绩这人都不怎么高兴,反而等他占了这人的便宜,这人倒是高兴了。
“如此一来,我们便是重新开始。”顾昌明道,“倒是不知苏兄对近来的局势有何看法?”
“静观其变。”虽然顾昌明计谋得胜,但苏洮仍旧是以前的看法,“现如今的中峡关,一动不如一静。”
现在中峡关里正在闹内讧呢,袁复这番损兵折将,实力大减,马铜肯定就要不安分了。一山不容二虎,何况马铜和袁复之间早有矛盾。若马铜是一个大局为重的人,恐怕还不会在这时候对袁复动手,毕竟这次袁复战败,丞相李博那边就要处罚,到时候落井下石便好。
但马铜这人恐怕等不及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等马铜动手,关内内『乱』之时,也就是他们攻城的最好时机。
“呵。”顾昌明闻言没有说话,却是发出一声轻笑。
苏洮有些奇怪,顾昌明虽然是一直主战,也让他赢过一次,但那是因为袁复轻敌被引诱出城。吃了这一次教训,袁复肯定不会在随意出来。而马铜这人就更不会出来。
至于攻城,顾昌明应该不会去用这种伤亡巨大的办法。
所以顾昌明这是想要做什么?怎么似乎,仿佛已经成竹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