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黄小燕穿的衣裳,也是适合干活的。
到了码头,她丝毫没有养尊处优的姿态,收钱,收碗,装汤什么的,只要有忙不过来的地方,她都去帮忙。
云飞在这里摆摊久了,和客人们处的都还行,所以也没人说什么不中听的话。
偷瞄几眼肯定会有的,毕竟他传闻中的媳妇,第一次出现在人前。
中午回去后,还是兄妹俩负责清洗东西晾晒,然后把午饭端回家吃。
现在他们基本都是回来再吃午饭,因为中午刚吃过早饭,太饱了。
丁家有了兄妹俩带回去的薪水和工钱,现在生活也好了很多。
偶尔也会送云飞一把青菜,或者一只鸡的。
地方太小,他们也是拿花坛种了点青菜而已,鸡也是关起来养个三只下蛋那样。
所以说,别看就这么点东西,得来真的不容易,也可见丁家的诚意。
知道云飞每天都要买报纸,丁旺的三弟,每天都会给他送来一份。
一开始不肯收钱,后来被劝说后还是收了,云飞找不开,干脆包月了。
不用出门,就能得到最新的报纸。
下午没什么事做,一般都是午休,家里挺干净的,黄小燕想收拾都没地需要收拾。
干脆问起他们父子俩有没有破了的衣服,她帮忙缝补一下。
云飞把她带到一楼的杂物间里,指着缝纫机道:“一般衣服坏了,我都用这个缝补一下。
你要是有需要,就来用,屋里这些布料,你也随便用,那些花色的,都是给你准备的。
会用不?不会的话,你跟我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做,对了,楼上你房间衣柜里的衣服就是我做的。”
“你做的?”
“嗯。”
黄小燕真的很震惊,她还以为都是买的了,每一套她都很喜欢。
有旗袍,有改良的唐装,日常的布衣,洋装也有,还有长裙。
一对比,她自己带回来的衣服,真的风尘味太浓了,她都没挂起来。
今天穿着干活的,就是从柜子里拿的。
盘扣的改良旗袍上衣,搭配一条裙子,藏蓝色的底色,加上白梅花枝的图案。
布料也很舒适,日常穿,既低调又素雅。
她第一次有了些许疑虑,人真的可以改变那么大吗?
不过不是浪子回头,也没有别的解释了,毕竟她很确定,不会有人冒充他,这就是张世强本人。
在舞厅那么长时间,她也听过什么,人死了别人冒充那人身份的事。
但那是小时候就丢了的人,回去的人已经换上了,别人认不出很正常。
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个丢了的孩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
而张世强,自己跟他生活了很多年,就连哪个地方有颗痣都了解。
所以她很确定,人还是那个人,只是性子变了。
以前光是站在那,就有一种卑躬屈膝的卑微感,现在腰背挺的很直,眼神平静,谈吐文雅。
在他身边,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
晚上,张青松第一次体验到了被父母一起接回家的感觉。
他表面很平静,内心却开始滚烫灼热。
嘴角微微上扬着跟同学们介绍道:“这是我的妈妈。”
“阿姨长的真好看。”
“青松,你跟阿姨长的好像啊。”
“阿姨好。”
“你们好,有空来我们家做客啊。”黄小燕也热情地回应着。
“这个周末吧,我约了他们周末来玩。”
听到儿子这么说,黄小燕也连忙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欢迎各位小朋友周末来我们家玩,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又跟那几个孩子的家长聊了一会,他们才回家。
云飞踩着单车,黄小燕坐在车后座,张青松坐在单车杆子上。
他没问为什么之前不叫同学回家玩,现在叫,因为即便他开导过后,可能孩子还是不想被人指指点点吧。
这年代,单亲家庭会被歧视,母亲是舞女,父亲是苦力,都会被歧视。
时代的偏见,不是任何鸡汤可以改变的。
张青松可以不畏流言,但是如果可以,规避更省事。
“等周末,爹给你们整个蛋糕,再来点别的好吃的。”
“蛋糕?那可是洋人的玩意,爹你也会吗?”
“那可不,说到做吃的,你爹啥整不来。”
这个张青松表示认同,像虾蟹这种东西,他爹都能整得有模有样的。
因为好奇,他爹也带着他去洋人的餐厅吃过些洋人的东西。
回来后,他爹就能做的比店里还能吃了,还有做衣服,他爹看过的款式,就没有复制不来的。
“爹,你不是说自己没读过书吗?怎么会这么多。”
“你爹聪明呗,见过就会了,你这么聪明,大概也是随了我。”
张青松给了他一个白眼,“瞎说,你以前那样蠢,给人当打手,还没工钱,做尽些丧尽天良的傻事,这也叫聪明?”
可能是记忆太深了,这孩子五岁的记忆,记得清清楚楚的。
时不时就拿出来鞭策一下他不要像以前那样傻,可能他也在害怕,爹会突然又变回去吧。
所以总提起,然后看到云飞截然不同的态度后,获得安全感。
“人都是吃过亏了才长记性,你爹吃亏得早,所以改的早,这不,未来都是好的。”
黄小燕坐在单车后座上没有参与父子俩的话题。
只是看着沿途路过的景色,恬静地勾唇。
远处的天边有一片火红的火烧云,太阳已经在落日,路上都是赶着天黑前归家的路人。
这是她曾经幻想的日子,足以撑起一个家的丈夫,懂事的儿子,还有小康的经济。
没想到,兜兜转转,她终究是圆了梦。
不用再逢场作戏,不必再逢人就笑,也不用再卑微地投其所好。
如今她也不奢求什么相伴到老的爱情了,就过着平平凡凡的一生就行。
她知道,自己和青松他爹,不可能再回来从前。
她心有芥蒂,无法原谅他曾经把自己卖进火坑。
他应该心里也无法再接受当过舞女,已经不洁的妻子吧,不过是看在孩子的面上,重新组合家庭而已。
她心里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