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毒的很，路上不时有些哀叹声。
那些逃难的人，皮肤焌黑，骨瘦如柴，只有一层薄薄的黑色皮肤裹在骨头上。
他们一人搀着一人，也不知道何处才是终点。
他们的唇因为缺水而干裂，眼神因为绝望而浑浊。
陆清歌见了如此情景，只觉得心都抽疼了。
她看见，那些人中掺杂了很多小孩子，小孩子里面的男孩儿尤其多。
大概是因为凤霖国重男轻女的因素，一个家庭一个孩子的情况少之又少，可那些人身边却只有男孩，不消说，陆清歌也猜得到女孩子都去了那里。
她们肯定是睡在了路上……
之前那位小丫头也是运气好，碰见了一个疼惜孩子的家庭，也幸运的碰见了他们。
凤子行已经了解清楚情况。
往南边有数不尽的村子，都遭遇了旱灾。
一年几近颗粒无收，浇灌田地的水一滴都没有，家里的牲畜都饿死了。
但各地官府非但没有作为，还大力征税，将南边的旱灾遮掩地严严实实的。
陆清歌三人在听到这些情况的时候，全都气极了，恨不能立时将那些官府官员扭送到皇上面前。
让皇上狠狠治他们的罪。
不过，如今天高皇帝远，他们不怕灾民暴动，胆敢这样做，也是因为皇上的手伸不到这里。
所以此事，急不得，必须要慢慢来。
当前最要紧的，是将这些灾民安顿好了，先让他们吃饱再说。
陆清歌拿出了这次出门带的盘缠，陆相怕自家闺女吃不饱穿不暖，给她塞了不少私房钱。
林林总总也有四千两的银票。
凤子行带的少一些，但他们接下来的路仍会要用到钱财，因此在陆清歌的坚持下，三人决定先用陆清歌手里的银票赈济灾民。
四千两银票若是放在一户普通人家，怕是够这家人一辈子的开销了，但现在灾民众多，陆清歌他们也不知道这四千两能坚持多久……
最后，他们先用三百两买下了城外一处很大的院子。
院子虽然很久没有住人，眼见得有些破败，但它的房间很多，院子也很大，可以同时容下很多灾民。
就算是房间不够了，灾民们也可以在院子里搭窝棚。
最让陆清歌几人满意的是，院子中竟然还有一口深井！
在如今的大旱荒年，井里竟还正在源源不断地冒出水来。
那个小丫头和她爹，算是住进这院子的第一批灾民，在几个人一下午的忙碌下，终于将院子收拾干净了。
第二日清早，在院子外，也搭起了一个小小的窝棚。
不大一会儿，窝棚外面就飘起阵阵白烟，随着白烟一起涌出的还有一股股的粥香。
莫说是好几日未进水米的灾民，就算是个没吃早饭的普通人经过，也得因为这粥香而食指大开。
陆清歌和凤子行并没有出面施粥，而是由小桃子和那父女二人一起施粥。
此地人多眼杂，保不准便有有心之人见过凤子行和陆清歌二人，从而将消息递到宋大将军那里。
粥棚旁边还立了个施粥的牌子，已近晌午，往来的人群逐渐多了起来，往城外走的灾民也多了起来。
他们有些人是来投靠亲戚的，有些人便只能沿路乞讨。
只有少部分人找到了要投靠的亲戚，从而有饭吃，有屋子住。
但绝大多数人，还是一脸失望地出了城门。
有些人在城中乞讨到了一些吃食，但杯水车薪，一个馒头，一碗水是无论如何也救济不了一大家子人的。
所以，很多人都睡在了路上，再也没有醒过来。
“娘亲，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
离得近了，已经能听到有小孩子的肚子在“咕咕”作响。
“喝口水吧，定是你又饿出了幻觉……”
小孩子旁边一位骨瘦如柴的男子，将一只干瘪的水袋递到了他的嘴边，那男子应当是他阿爹。
如今这种境况，哪怕是一口水也是奢侈的，等小孩子喝完，那人又赶紧将水袋拧紧了。
仿佛晚一会儿，所剩无几的水就会因为灿阳而蒸发。
……
“施粥了，乡亲们都来吃碗粥吧。”
最先开口的，是昨日陆清歌他们救回的中年男子，他饿了好几天，终于吃几餐饱饭，刚缓过劲来，因此声音并不大。
但就是这样一道渺小的声音，也成功的将人群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人群最开始是怔愣，大抵都以为是出现了幻觉，在看见眼前的粥棚以后，人群又立马有所动作。
几乎是所有人都拥挤着往粥棚而去，差一点就将粥棚挤塌了。
刚刚还是连路都走不稳的人，在见到食物的时候，所爆发的力量，简直让人惊叹。
由此可见，人的求生欲望是多么强大。
小桃子练过武功，嗓门大一些，她扯着嗓子喊着:“人人都有份儿，都在后面排队！”
这道声音穿透了人群，将林中飞鸟激起数只。
可人群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仍簇拥着向前，气的小桃子拿过一柄菜刀来，“啪”的一声钉在桌子上。
“谁不排队，谁就没有粥吃！”
看着娇小温柔的姑娘，突然爆发出这么大的脾气，连旁边的小丫头和她爹都吓了一大跳。
这一举动也成功的震慑住了人群，他们生怕没有粥喝，终于不再吵嚷着向前拥挤，而是很自觉的排起了队。
人群终于有了秩序，施粥也进展的很顺利。
不大一会儿功夫，几个大锅就已经空了，排着队的灾民们，也都在原地或蹲或坐着喝上了粥。
他们的表情虔诚，一碗清粥，也来之不易。
陆清歌和凤子行一直在暗处观察，倒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但这只是第一天，会不会有异常，还要看接下来的日子。
粥，很快便被喝完了。
有些人留了下来，就住在大院之中。
还有一小部分人，选择了离开。
他们走时曾说，人心难辨。
施粥可能是好意，但还为你提供住的地方，便不知背后有什么阴谋了。
凤子行和陆清歌并不怨这些人不识好歹，他们觉得，这些人一路走来，不知经历了多少事情。
也许，有很多事情都不是他们两人能够揣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