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宁一直跪了三天三夜。
就在将军府门口,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他就在那里跪着,踏雪俯卧在他身边。
他不吃不喝,沈夫人便日日来劝沈修宁,甚至也想这毒辣的太阳下陪他,最后还是沈将军亲自来将夫人拉回府去。
“他犯了错就该罚,如果这次不罚他,那下次他便可能叫全军营的人都丢了性命!”
“将军,可他到底是个孩子,你打也打过了,他也知道错了,就让他进府来吧,哪怕是让他跪去祠堂也好啊……”
如今正是七八月份正热的时候,不吃不喝在外面晒上一会儿都让人难受的紧,更别提沈修宁正跪在太阳底下了。
不过一日,他的嘴唇就干裂的厉害。
沈修宁到底是沈将军的独子,他还是软了一分心肠心肠,沈将军扭头冲一旁的小厮说道:“你去府外喊那个不肖子进来,让他去祠堂跪着,别在外面给我丢人了!”
小厮得了命令,不敢耽搁,赶紧着出了府去喊自家少爷。
可小厮很快便又回来了,他站在厅里,低垂着头轻声说道:“少爷说他做错了事,对不起云秦国的百姓,所以他合该跪在街上……”
“这个不肖子!”
沈将军使劲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跪,他想跪便让他跪!”
说完,沈将军似乎还是不解气,他又冲夫人说道:“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今日起府中许进不许出,我看看谁敢去给他送饭!”
小厮得了令,又匆忙的下去了,沈夫人还想说些什么,但被沈将军一抬手,制止了。
很快,将军府的大门便被关上了。
沈修宁看着朱红色的大门,眼神坚定极了。
踏雪伏趴在他身旁,偶尔去舔一舔沈修宁干巴巴的手背。
说起来,沈修宁一天一夜水米未进,踏雪也跟着他不吃不喝,颇有些有难同当的意味。
“唉,是我犯的错,理应受罚,你怎得还这样傻,跟我一起在这里受罚……”
沈修宁伸出手去,摸了摸踏雪的头顶,看她的样子,倒是颇为享受。
七八月的时候,不止太阳很毒辣,天气也有些变化无常。
终于,在沈修宁跪到第三日的时候,天上响起几声惊雷。
紧接着,便出现了一朵朵的乌云将天空遮了个严实,还有时不时划破乌云的闪电。
在雨还没有落下来的时候,踏雪先站了起来,她似乎察觉到什么一般,整匹马都显得焦躁不安。
她的四蹄在地上踏来踏去,并且不时用头顶一顶沈修宁,她的意思大概是让沈修宁赶紧起来去府中躲雨。
但沈修宁似乎并不理解她的意思,他回过神,轻轻拍了拍踏雪的头顶:“乖,不要闹了。”
踏雪听到沈修宁这句话,更加急躁了,她干脆用牙齿咬住了沈修宁的衣袖,企图将他拽走。
“踏雪,犯了错,就得受罚,你若是想走,你便先回府去吧。”
一而再的被踏雪打搅,沈修宁终是皱了眉。
踏雪有些委屈,她刚想用头去蹭一蹭沈修宁,天空上便落了一滴雨下来。
那滴雨正巧砸在踏雪的头顶上,她愣了愣,抬头看向了天空。
天空中正有千万滴雨落下。
那些雨滴,比黄豆还要打上几分。
偌大的长街上,已空无一人,只剩下将军府门前,一人一马对峙。
大雨倾盆而下,将这一人一马浇了个透心凉。
在大雨的阻隔下,踏雪和沈修宁之间像是隔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好孩子,是我错怪你了,你且先去将军府门前避雨吧。”
被这大雨一浇,沈修宁瞬间明了踏雪方才的意思。
对于自己刚才的态度,沈修宁有些懊恼。
踏雪只是一匹马,她也只是护着我罢了,我怎么能那样对她呢……
唉……
透过厚重的雨幕,陆华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踏雪还在努力想要拽走沈修宁的场面。
真是个傻的。
陆华没有发觉到自己竟在雨中露了一个浅浅的笑。
大概是很久没有见到这样傻的踏雪的原因。
陆华眼眸微垂,那瞬间,他突然又想到了司卿。
如今看来,司卿的本体和踏雪几乎一模一样,就连身量都不差一分。
而且她们都曾救了他。
一个是救了三界第一人的神尊陆华。
一个是救了下界历劫之时的凡人沈修宁。
她们也都很傻,司卿两次救了他,第一次她与他双修失了清白,而第二次……
想到这的时候,陆华的眼眸突然缩紧了些。
他觉得自己当时不敢深想的事情,成了真。
自己醒来时嘴唇上粘腻的血液,还有那香甜的味道,至今都印象深刻。
陆华又想起司卿手腕上的那道红痕,他终于在心里承认,那次便是司卿用她自己的血液唤醒了他。
可是,司卿仙力低微,就算是天帝封她为司马仙君,她的血也不可能有如此大的用处。
她到底是谁?
这次突然来到过去,难道与她有关?
为什么我一开始便没有看见过她?
她想要我看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陆华的眉头微微皱起,下一秒他便逐渐消失在了雨幕中。
他没有看见,在他隐去身形,回到将军府中时,在雨幕中的一人一马齐齐摔倒在地。
片刻后,踏雪才又站了起来,她的眼神懵懵懂懂的,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来消化眼前的事情。
先前我突然失去了意识,难道是因为我误闯了这具仍有自身魂魄的身子?
司卿没空去理会这具身体的疲惫感,她仔细回想了一番她刚来到这里时所发生的事。
还记得她偷听那几人谈话时,她还是一副人身,怎得躺下便化作了马身?
莫非是我死了之后,化为魂魄,然后在不经意间占了这具还有魂魄的身体?
自身的魂魄自然不会容忍一个外来的灵魂占据自己的身体,所以我才会失去意识?!
那我现在怎得又突然掌控了这具身体呢?莫非她死了?
司卿的记忆只有那么丁点,对于这两年来发生的事情,没有一点印象,所以她自然不知道她为何又突然清醒了过来。
司卿动了动四蹄,只觉得四蹄僵硬极了,看来是死了没错。
唉,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却没有想到刚抬脚便被旁边的“东西”绊了一下。
司卿没好气的回头撇了一眼。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