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你目无尊卑,是非不分!”谢锦衣极不屑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见了我,不行礼问安也就罢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她了?”
她知道,背地里程琳玉没少说过她的坏话,什么骄纵蛮横,蛮不讲理,不放过任何一个抹黑的她的机会。
否则,她每每去永安侯府,下人们见了她,几乎都会落荒而逃。
那今日她就蛮横给她看。
“你,你欺人太甚。”程琬玉眸底含泪,捂着脸道,“我是齐王侧妃,是齐王的人,这里是皇宫,不是你们景王府,岂能容你随意打骂欺辱,你算计小皇孙不成拿我出气,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齐王妃应该在皇后殿中喝茶,并未出宫。
她跟齐王妃平日里虽然并不和睦,但这个时候她也只能找当家主母来解决此事。
身边的大丫鬟会意,一路小跑着远去。
“我算计小皇孙?”谢锦衣冷冷看着她,“那你告诉我,我是怎么算计小皇孙的?你又是如何知晓的?你当这里是齐王府吗?”
程琳玉瞪了一眼程琬玉,好端端地替小皇孙做什么,但话已出口,她也不好当着谢锦衣的面训斥她,便沉着脸扯了话题:“景王妃不要以为仗着自己有医术,就可以在宫里为所欲为,宫里从来都不缺有医术的人,太医院也不是摆设,若是仗着自己那点本事,持宠而娇,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若不是皇上要用她给景王殿下解毒,怎么可能答应她嫁进景王府。
当真以为景王殿下喜欢她?做梦吧!
不过是一个区区五品官的女儿罢了。
“太医院是不是摆设,你当然比我更明白。”谢锦衣不动声色道,“或许正因为你觉得太医院形同虚设,所以你才敢在宫里光明正大地用何根草浸泡祖母绿来毒害小皇孙,怎么?如今却要把黑锅往外抛吗?”
“你,你血口喷人!”程琳玉气急败坏道,“你无凭无据的,凭什么说是我做的?你知道不知道这个罪名是要掉脑袋的?”
反正珠宝司小太监已经死了,怎么查也查不到她这里。
只要她不承认,谁也不能把罪名按她头上。
“你敢说不是你?”谢锦衣也不跟她兜圈子,直接了当道,“你知道小皇孙喜欢吃宫里的香板鸭,但小皇孙的吃食你接触不到,所以你就打起了食盒的主意,想办法换了食盒上的宝石,我已经问过御膳房的小太监,当时是慈宁宫的杏儿帮忙装的食盒,是你告诉她,把板鸭放在最上层的,我真的不明白,小皇孙跟你有何冤仇,你竟敢对他起了毒害之心,你到底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还是你觉得就凭明威将军那点军功,你就可以将功赎罪?”
“你无凭无据,就是污蔑。”程琳玉目光躲闪,恨恨道,“明明是你自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想要害死小皇孙,如今却要扣在我的头上吗?我有什么理由加害小皇孙?他可是住在你的府上,他是在你府上出的事好不好?”
“真是欲加其罪何患无辞。”谢锦衣冷笑,“你若坦坦荡荡,大可以去皇上或者太后面前告我污蔑你,我只问你一句,你去还是不去?”
“我为什么要去?”程琳玉余光瞥见程姑姑扶着萧太后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索性大声道,“你以为你是景王妃我就怕你了吗?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太子妃接走小皇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再怎么怪我怪不到我头上来的。”
“景王妃,你放过我三姐姐吧!”程琬玉也瞧见萧太后一行人走了过来,忙上前死死拽住谢锦衣的衣角,“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以后唯景王妃马首是瞻就是。”
“我无需你们对我马首是瞻。”谢锦衣扯过衣袖,一脸嫌弃,“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要把别人当傻子。”
“住手,离我们王妃远点。”紫玉上前一步把谢锦衣挡在身后,虎视眈眈地看着程琬玉。
萧太后停住脚步,看过来,眉头微蹙。
“想必是她们姐妹间起了口角,由她们去吧!”程姑姑面无表情道,她其实很生气程琳玉和程琬玉在今儿这个日子跟谢锦衣闹不痛快,太后可是极其重视自己的寿辰的,若是出点什么岔子,她会觉得不吉利。
也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太后很迷信这个。
偏偏这两个人半点看不开,反而故意嚷嚷着让太后看见,真是气死她了。
“看看去。”萧太后见三人拉拉扯扯,转身朝她们走了过来,程姑姑硬着头皮道:“景王妃跟玉娘未出阁的时候就不睦,今儿见了,怕是争执了几句,咱们还是不要过去了。”
“那咱们更应该过去问问了。”萧太后径自往前走。
程姑姑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臣妾见过太后。”谢锦衣这才看见萧太后。
程琳玉和程琬玉也双双施礼:“臣妇(妾)过太后。”
“怎么回事?”萧太后问道。
“回禀太后。”程琬玉像是见了救星一样,忙道,“刚刚因臣妾跟三姐姐说话,没有及时跟景王妃行礼问安,景王妃便打了臣妾……求太后给臣妾做主。”
萧太后看谢锦衣。
“可是本宫却听说此事另有隐情。”冯贵妃这才从树后走了出去,冲萧太后屈膝福身道,“臣妾刚巧先来一步,刚想有话要问一问明威将军夫人,你为什么认为是景王妃毒害了小皇孙,可有证据?”
“人是在景王府病的……”程琳玉没想到冯贵妃会突然出现,忙道,“景王妃又精通医术,不是她还有谁,臣妇,臣妇自幼跟景王妃一起长大,以她的为人当然容不下别人的孩子住在自己府上。”
“放肆,景王妃岂是你可以随便揣测的。”程姑姑训斥道,“还不赶紧跟景王妃道歉。”
死丫头难道看不出冯贵妃在给她下套吗?
竟然还敢扯小皇孙的事。
“景王妃恕罪,是臣妇失言。”程琳玉谁也不怕,就怕程姑姑,忙道,“是臣妇多饮了几杯,还望景王妃不要见怪。”
程姑姑之所以这么说,肯定是不喜欢再谈论此事。
尤其是当着太后的面。
“话都说出去了,一句酒后失言就了结了吗?”谢锦衣转身冲太后福身道,“太后明鉴,小皇孙中毒一事甚是蹊跷,臣妾不敢不查,宫里有人看见,明威将军夫人曾经出现在珠宝司,臣妾觉得此事甚是可疑,还望太后明察。”
“此事不是已经了解了吗?”萧太后沉着脸道,“哀家听说是珠宝司小太监失职,已经被皇上处死了,怎么此事还是没完没了的?”
说着,又看程姑姑,程姑姑忙道:“此事的确已经了结,的确是珠宝司那个小太监所为,无关景王妃,也无关明威将军夫人,此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程姑姑此言差矣,此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怎么能堵住悠悠之口还我清白?”谢锦衣正色道,“刚刚明威将军夫人口口声声说是在景王府出的事,跟我脱不了干系,我岂能白白受这种折辱,此事我是一定要查到底的,光有珠宝司的小太监是远远不够的,御膳房那边也有人证实,那天出现在御膳房的还有慈宁宫的杏儿,那么我想问问太后,杏儿为什么会出现在御膳房?”
慈宁宫有自己的厨房,并不会从御膳房那边拿饭菜。
杏儿出现在御膳房的确蹊跷。
今儿大家都在,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把此事掰扯清楚。
“是我让她去御膳房取点藕粉回来做点心用,怎么,景王妃连这个也要过问吗?”程姑姑黑着脸道,“还是景王妃怀疑是我们慈宁宫要毒害小皇孙?”
“臣妾不敢这样想。”谢锦衣道,“臣妾只是想查明真相,还请太后允许臣妾问一问杏儿,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慈宁宫的人,也是景王妃想审就能审的?”程姑姑见谢锦衣不依不饶的架势,语气也跟着强硬起来,“再说这事皇上都认为是珠宝司小太监所为,景王妃一定要给珠宝司小太监翻案吗?”
此事程琳玉做得并不高明。
好在,皇上信任太后,只要皇上相信,一切就好办了。
“太后,并非是景王妃给那小太监翻案,而是宫中传言此事是她所为,因为此事连太子妃都跟她生分了,还把小皇孙接了回去,景王妃也是被逼无奈才要继续追查的,显然大家都觉得是有人把那个珠宝司小太监退出来顶罪而已。”冯贵妃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煽风点火道,“既然此事蹊跷,不如把那个杏儿叫出来,好好审问审问再说,如今这些当下人,胆子愈发大了,有时候连主子的命令都敢违抗呢!”
萧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程姑姑:“去带杏儿。”
“是!”程姑姑退下。
不一会儿,一个女官模样的人毕恭毕敬地走过来:“奴婢见过太后,贵妃娘娘,景王妃,杏儿已经年满二十五岁,昨天已经放出宫去了。”
冯贵妃和谢锦衣对视一眼。
看样子,此事不是程琳玉一人所谋了。
紧接着,何公公带着一个小太监过来传旨:“景王妃善良怀柔,照顾皇孙有功,特赐珍珠十斛,黄金百两,锦缎数十匹,钦此。”
谢锦衣领旨谢恩。
“景王妃,皇上说,下毒一事已经了结,太子妃接小皇孙回去住几天也无妨,请景王妃谢恩回府。”何公公刻意声音大了些,“皇上还说,若是以后谁敢再污蔑景王妃,定不轻饶。”
看来皇上这是不让查了。
谢锦衣只得跟着何公公去了御书房谢恩。
显庆帝站在案几前写字,看了一眼谢锦衣:“朕只当你行医之人性子最是谦和,却想不到你竟然也有冲动的时候,禹儿之事,在朕这里已经了了,你为什么还有节外生枝?”
“皇上,臣媳觉得此事蹊跷,所以才想一查到底。”谢锦衣跪地道,“还望皇上准许臣媳把此事查个真相大白。
“真相?”显庆帝深不可测地看着她,审视般看着她,“明威将军在沙场上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的,你让朕大张旗鼓地查真相?你记住,你看到的,别人也看到了,有时候真相只能留在自己心中,等到了恰当的时机,这些真相会变成一把利刀狠狠扎在对方的身上,一击而中。”
“是。”谢锦衣会意,“多谢皇上教诲,臣媳明白了。”
路上,紫玉很是不高兴,撅嘴道:“奴婢还以为这回程琳玉跑不掉了,没想到,竟然不了了之,皇上也真是的,怎么能轻易放过毒害小皇孙的人?小皇孙可是他亲孙子。”
“不要谈论皇上。”谢锦衣嗔怪道,“皇上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而已。”
“是因为明威将军?”紫玉这才反应过来。
程琳玉敢对赵禹下手,无非也是觉得徐慎行今非昔比。
当真是可恶。
“是的。”谢锦衣点头道,“不过经此一闹,小皇孙应该是安全的,她们暂且不会再对他下手了,若是程姑姑跟程琳玉继续这样闹腾下去,徐慎行就是下一个萧显。”
不,肯定比萧显还要惨。
萧显怎么说也是皇后的父亲,皇亲国戚,显庆帝顾及秦王和齐王的名声,也是留了面子的,徐慎行算什么?
两人正说着,马车停了下来。
紫玉掀帘看,只见两个身穿青色褙子的婆子正扶着齐王妃下了马车,回头对谢锦衣道:“是齐王妃。”
“我下去看看。”谢锦衣下了马车。
“弟妹,刚刚在宫里,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齐王妃萧氏笑盈盈地迎上来,“我这个齐王妃的当家主母可是站在你这边的。”
程琬玉那个小贱人平日里只会耍狐媚手段勾引齐王。
萧氏早就看不顺眼,怎么会去给她撑腰!
两人原本没什么过节。
如今齐王妃又是主动示好,谢锦衣莞尔:“多谢嫂嫂暗中相助,若是嫂嫂也跟我翻了脸,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齐王妃笑,问道:“对了,南直隶那边出事了,你听说了吗?”
“什么事?”谢锦衣心头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