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新回到山坡上，压低身体，用望远镜观察。
草坪对面的树林里浓烟滚滚，几道巨大的黑色烟柱缓缓竖起，被流动的空气缓慢推动，无法维持笔直的状态，而是微微的弯曲，缓缓地向上滚涌。
热浪就像是流淌着，把温热的气流从对面缓缓送来。
树墙那一片，依稀能够看见燃烧着的火焰。
“还会有活口吗？”身边的林杉开口说道：“他们不会都死光了吧……”
“不一定，”我放下望远镜，侧头望向他：“如果他们准备的足够充分，防御工事修的足够好……”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对面突然毫无预兆的出现了爆炸声。
我赶紧把目光望向前线，视线里出现了喷涌而上的巨大火焰，就像是突然放起了巨大的烟花，无数的散碎火花喷洒向天空。
那是敌人的炮弹堆放点被点燃了，产生了殉爆。
一时间，地动山摇，我压在土坡上的身体能够明显感觉到地面的振动。
“这下他们完蛋了，”林杉低声说道：“但是，死不足惜。”
“他们受的训练，很可能和我们是一样的，你明白我的意思。”我提醒他：“步兵，野战，最基本的就是避炮，你也学过。只是一轮炮火，不会瓦解他们的。”
林杉不再说话，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眼球表面，反射着对面的火光。
我也不再说话，带上耳麦，重新举起望远镜。
草坪相当的广阔，地势也相对平坦，中途几乎没有障碍物，对面的树林是绝佳的设立防线的位置，如果没有炮火支援，直接怼上去，势必会损失惨重。
我真的无法想象，4分队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敢于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贸然决定穿越草坪的。
耳麦里开始传来坦克车之间交流的语音，他们在互相提醒对方注意避开草坪散兵坑里的己方队友。
我把目光转向持续推进的地面部队。
五辆坦克之间保持一定距离，平行向前推进，步兵尾随在后，排成五条长队，浩浩荡荡向前。
陆陆续续的有战士从草坪的散兵坑里翻滚出来，加入坦克车后方的长队。
“蠢货！不知道躲开嘛！差点碾死你！”
炸耳朵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我下意识的摘下耳麦，抓在手上听。
我的视线顺着向前移动，看到了草坪上，还冒着烟的报废坦克和装甲车。
看得出来，4分队上一次的冲锋很不顺利，还没有冲到草坪的一半就被打退回去了。报废的车辆没有一个是接近中间线的。
突然间，一连串的光亮出现了，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喷射而来的子弹便像是水一样泼洒过来，几乎是同时，机枪射击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空间。
机枪子弹拖着长长的光影，直接扑向最右侧的一辆坦克，子弹和坦克碰撞，碰发出数不清的火花，也有一些子弹射穿了坦克后方的步兵，这部分的碰撞显得沉闷，没有火花，只有血雾绽放。
战士接二连三的倒地，我亲眼看到一名战士的右腿被直接打断。
我的心提了起来，赶紧望向敌人开火的地方，我注意到对面只是暴露了一个火力点。
那是一个散兵坑，在树墙的前面，位于草坪上。
耳麦的声音一瞬间嘈杂起来。
被袭击的坦克后方的士兵转移位置，他们的队列开始向右侧倾斜，以避开对方火力。
坦克立刻开始还击，机枪手对着敌方机枪位拼命射击，临近的另外两辆坦克的机枪也开火了。
尽管已经开始交火，但是坦克前进的速度不变。
一辆坦克开炮了。
猛的一声巨响，接着，敌人火力点附近猛然间出现了一道由碎石泥土构成的冲天而起的巨浪。
机枪哑火了，但是几秒钟后，又开始射击。
“该死，没有打中！”林杉用拳头在地上捶了一拳。
“别着急，这才刚刚开始。”我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观察对面的树墙。
那里虽然一直在燃烧，也一直没有动静，但那里才是我最担心的地方。
如果对方还有反坦克炮的话，一定是在那里面。
又是一声巨响，坦克再次开炮，原本隆起的巨浪刚刚平息，又是一道竖起，不过这次，我看到了短肢在空中翻滚。
耳麦里传来了欢呼声。
坦克继续推进，机枪停止射击，但是仅仅停止了十多秒，又重新开火了。
这时，坦克已经接近中间线，就在中间线附近，突然有十多处草皮被掀开，下面地坑洞里快速的钻出了十几个人，他们分散着，猛地冲向坦克。
但是，我方坦克的反应很迅速，一瞬间，接近一半的敌人被机枪打中。
一名扛着火箭筒的敌人正瞄准面前的坦克，准备射击的时候被击中，他倒下前还不忘了扣动扳机，一发火箭弹直接扬天射去，拉出黑色的长尾烟，和空中仍残留着的烟柱交织在一起。
更多的敌人倒下了，但是有三个人快速的接近最中间的那辆坦克。
“打掉他！打掉他！你他妈瞎了！”
耳麦里传出怒吼声。
我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那辆坦克后方几名战士离开了队列，对着坦克前的来犯者射击。
两个敌人被打中，因为惯性，还向前冲了几步才倒下。最后一人更加拼命的冲向坦克，但是很快的，他也被击中。
他翻滚着向前，尝试更加接近坦克，但是机枪手已经对准了他，无数的子弹向他倾泻而去，那一片，空气似乎都变成了红色。
就在这时，这辆坦克车前不远处，火光猛地出现，爆炸以倒下的敌人为中心，破坏力一瞬间铺张开来。
人弹，自杀式攻击。
我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我们也许受过相同的训练，但现在，我们双方，或许也不太一样了。
受到冲击的坦克停了下来，它后面，刚刚脱离队伍的几名士兵也倒下了。
那一片烟雾缭绕。
五辆坦克不再平行，最中间的这辆，停下了。
坦克也许没有受到致命伤，但是车里的乘员估计有人受到了震荡。
耳麦里出现了咒骂声。
似乎不是骂敌人，而是在骂自己车内的机枪手。
“你眼睛他妈的就是个摆设！你知道吗！他妈的就是个摆设！废物！”
我听出了声音，12分队的坦克车组组长。
听到他的声音，我下意识的松了口气。最中间的坦克，就是他们的，他们还能说话，说明没问题。
我把耳麦贴近嘴巴，喊道：“开山！我认得你的声音！你他妈骂自己车里人的时候麻烦把无线电关了你这个蠢货！”
对面不作声了。
“你活着真好，赶紧给我动起来！”我又喊了一句。
“是！长官！”
我放下耳麦。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远处又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破声。
一道亮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树林里闪现出来，直接砸向最左侧的坦克。
坦克上的反应装甲被击中了。
一瞬间，无数耀眼的火花炸开，炙热的亮点铺天盖地的喷洒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