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绍清带着林父和林小弟回来时,母女俩已经收拾好情绪,如往常一般,仿佛刚刚的争吵从未存在。
见林卫民回来,田母立刻展颜,嗔怪的走到他面前,用手绢拭去他额角的汗珠。
“瞧瞧你,这么大的人,还跑的满头大汗,一点也不稳重。”
林卫民此刻正兴奋着,才不管她说了什么。兴奋道:“妈,姐夫带我和爸去了天安门广场,看见了主席的画像,还有人民子弟兵拿着枪,在那站岗,威风极了。”
十八九岁,正是贪玩的年纪,第一次来首都城,可不觉得哪哪都好。
田母拍了拍自家儿子,示意他小点声。
林父这时也说道:“你没去真是可惜,首都确实比咱们那繁华太多。”
徐绍清笑着道:“没事,这两天有时间,在带你们转转。”
林卫民满脸兴奋,显然对这个提议,心动不已。
没想到,却被田母一口拒绝:“不用麻烦了,准备婚礼忙得很,这两天,我们自己四处转转就行。”
林卫民还没跟姐夫玩够,哪里愿意只在周边看看,赶忙撒娇道:“妈,姐夫都同意了……”
田母瞪了他一眼,小声威胁道:“你别不懂事,这次过来,是参加婚礼的。你要想玩,日后有的是机会。”
田苗也轻轻点头,对林小弟笑道:“卫民,想来的时候,随时过来,这也是你的家。”
林卫民只是好玩,又不是不懂事,一听这话,立刻答应下来。
“知道了,姐。”
他们走后,徐绍清拉着田苗坐下,关切道:“聊的怎么样?”
田苗环抱住他,将头轻靠在他的脖颈处,柔声道:“挺好的,绍清,谢谢……”
准备婚礼,可不是个轻松事。
虽说举办仪式、订桌这些琐事,不用田苗操心。可写请帖,宴请宾客,可就逃不掉了。
田苗这边还好,除了下乡时的好友外,就是在学校关系不错的人,再就是老师和师兄他们,没有外人,不需要字字斟酌。
徐绍清那边就惨了,他如今所处的地位,关系网错综复杂,请谁、不请谁,都得仔细斟酌。
婚礼前一夜,田苗的亲朋好友,也陆续赶过来添妆。
令她没想到的是,林老太也特意从秦市农村赶来,给她置备下同林娇娇一样的嫁妆。
林老太拉着她的手,嘱咐道:“好孩子,如今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就好好过日子,别跟你那糊涂妈一样。”
田苗虽说不是她的亲孙女,但养了这么多年,总归有感情,还是个争气的孩子。林老太也愿意多说两句。
“知道了,奶奶。”田苗点头应下。
田母虽然偏心,但林家没短过她的吃喝,对带来的孩子,能做到这样,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几年,通过短暂的接触,对于林老太不喜田母的事,她隐隐有了些猜测。
除了刚嫁进林家时,带着个拖油瓶,更令林老太不喜的是,田母作为亲妈,对田苗不好。
同为寡母,林老太爱自己的两个孩子,如珠如宝。甚至为了孩子,拒绝改嫁,独自拉扯,还把林父培养成才,自然有过人的智慧和眼光。
更何况,这事在外人看来,只会是他们老林家,虐待人家孩子,外人怎么会想到,亲妈还能苛待孩子。
综合几点,林老太能看的上田母才怪。
看着老太太那不甚利索的腿脚,田苗劝道:“今晚您就在这住下吧,也省的来回跑。”
不料,被林老太果断拒绝。
她摆了摆手,说:“你们小姑娘在一起,说说心里话,我一个老太太跟着掺合什么。”
说完,拉上林父,头也不回的走了。
因为婚礼的前一夜,按老规矩,新婚夫妇不能见面。
今晚留下的,都是田苗的朋友。她想到其他人在首都,都有住所,明早过来也赶趟儿,最终决定让沈小梅留下。
待其他人走后,她们刚准备上床,就听见门被敲响。
两人对视一眼,该来的、白天都来过了,天已渐黑,能是谁呢?
抱着疑问,两个人一起,来到大门处,询问道:“谁呀?”
门外人笑着回应:“田苗姐,是我,春芬。”
田苗眼中迸发出剧烈的光彩,忙不迭的打开门,看见外面熟悉的人影,正朝着她笑,泪水瞬间浸润眼眶。
一把抱住门外人,哽咽道:“小没良心的,不是说不来了吗?”
程春芬眼里渗着泪意,轻轻拍了拍她,答道:“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你结婚这么大的喜事,我哪能不来呢!”
看着在门口腻歪的两人,沈小梅扶额:“姐妹们,咱能不能进来再说,晚上的小风,还怪凉飕呢!”
闻言,田苗也回过神来,抹了把眼泪,说:“对对,赶快进来,坐了一天的车,累了吧?”
说话时,还不忘帮着程春芬抬行李。这一刻,时间好似回到十年前,她们刚下乡的时候。
三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静静的出神。直到田苗感叹了一句:“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十年了。”
沈小梅点头:“是啊,这几年忙忙碌碌,都没腾出功夫,回家过年。”
程春芬勾起了嘴角,一言未发。
在张沈村的日子,虽然生活艰苦,但心有了着落,便也不觉得苦。
反而在午夜梦回,总能梦见在张沈村的生活,那是她最初体会到幸福的地方。
见她没出声,田苗拉着程春芬的手,犹豫道:“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除了一开始,还能收到程春芬的信,后面是越来越少,大多都是报喜不报忧。
以至于,田苗的对她的近况,一无所知。
没等她回答,沈小梅插嘴道:“嗨,她好着呢!我之前在广市和深市来回跑,对程老师的大名,可是早有耳闻。”
程春芬无奈,苦笑道:“小梅姐,你就别揶揄我了,我只是…想为读不起书的女孩,尽份力罢了。”
在沈小梅的讲述中,田苗才知道,程春芬的信,为什么越来越少。
分别的五年里,程春芬会利用空闲时间,开设扫盲班,专门为上不起学的女孩授课。
班上的每一名学生,都是程春芬一家家走访、游说来的,从一开始的三人,拓展到如今的四十多人。
田苗不禁感叹,曾经淋过雨的小女孩,在长大后,也试着给人撑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