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一挥手说:“怕他奶奶个球,随你来。断阳是什么时间呀?”
我说午夜12点,阳气上收,阴气尽弥之时。
老钱点点头。
我和老钱故意打着大声哈哈朝我们的住处走去,进得屋内,张美已然摆上了早饭,却不似平时,很丰盛。
而我却骇然发现,桌上菜起三行,共九碗,乡间祭祀时就这摆法。
我碰碰老钱的肘,说:“嫂子今日辛苦呀,这么多菜,怕是我们无福消受呀。”
张美依然面色苍白,只说:“都是些小菜,你们去得久,我多做了些。”
我哗地一直将菜碗挪开,忽又摆成圆形,说:“这样好些。”
张美一颤,没说什么。只问:“那棺材咋样啦?”
老钱说:“没啥,赵主任忙去了。”
我心中滴咕,这个张美,屡次三番把我和老钱当鬼敬呀,先是煎豆腐,现在又是九大碗,看来再不给点警告,这屋里怕都是容不得我俩了。
我突地起身,说:“嫂子辛苦,要不我跳个舞给嫂子看看。”
老钱惊奇地看着我,我不管,直目而对张美。
脚下步踏莲花,身形舞动。随了我的身体移动,当屋陡地起了一阵轻风,我知是铜铃发威,固我正灵。左手轻指张美,右手探入怀中紧握铜铃。
当下里和张美四目相对,张美脸色大变,脚下几欲站立不稳。我停下,说:“嫂子以后给我们饭菜可弄得清洁些,还有,不要这么麻烦。”
张美面如土色,点头答应。
我这一警告可有讲究,脚踏莲花,是正灵之步形,手抚铜铃,是发起攻势,你如若再起意弄邪,铜铃即出,不怪我不讲情面。
饭毕和老钱上楼,老钱还是不解地问我说跳什么呀?
我说:“现在和你说也可以了,你没觉得张二寡妇一直把我们当鬼一样玩弄吗?这叫起阴咒,久之可损你我阳气,到时真有点什么还真不好说了。”
老钱因了我说的缘由,此时也是点点头。和他一起静待时间到来。
临近午夜,我和老钱悄悄出门,来到工地石棺前。
一片寂静,石棺兀立,鬼气森森。老钱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全身发颤,我轻声说:“别怕,我俩阳气重,阴鬼还是忌惮我们三分的。”
我白天已然看清了,北头两个脚印,想来是留下的命门,南头一柄模糊刀形,想来是乞灵刀之用,绝对是无影门在作怪。
我飞起一脚,踢到北头两个脚印处。竟是轰然一声,我怀中铜铃大震,此时顾不得了,再起三脚,轰响连连。突地更是一声巨响,石棺盖哗啦落地。骇得我和老钱猛退几步。
只见先是黑雾弥起,成团直升上去,继而白雾抱成一团,轰地一声炸开。再无声响,石棺归寂。
我和老钱毛起胆子走近石棺跟前,发现里面端端正正地躺着一个老者,发着阴惨惨的白光,面色却是色如生人。老钱突地一叫,“是南村老者!”
衣履如新,面色活血,左手执一木棍,乡里送灵上路时谓之打狗棍,右手执一饭团,乡里谓之开咽饭,死者开了咽喉,不会饿死。但却只是端端地静止不动。
我也看清了,妈的,不是别人,正是南村的老者,也是八卦树阵中见到的风尘居。反倒心安了,你他妈的还要玩呀。
我一声厉呵,“还要装到什么时侯?”
老钱早吓得牵着我的手软成一瘫泥,还好我一声大呵,倒是壮了他的胆,也是喊着:“老子玩死你!”我止住老钱,跟我当初一样,什么也不懂,尽瞎喊。
咿呀之声渐起,石棺中老者慢慢飘起,悬于石棺之上,突地空中坐直,双目炯炯地看了我俩,老钱吓得呀地一声大叫。我却是一把拉住老钱,我还是脚踏莲花,把老钱定在莲心。
“风尘居,你还是要执意而为么?”我厉声道。
“谁是风尘居呀?你们动我祖坟,后世不得安宁。”却是明明一个老者苍老之声,不是风尘居那种苍劲之声。
我一下明白,敢情风尘居一直借了这一过世老者真身,行走于南村作怪呀。
“我入奈何桥,却是一道人阻我,说是我祖坟异动,后世子孙有家难归,叫我回来。不想果然是你们妄动我祖灵,阻我过桥入灵呀。”老者缓语,身形还是飘个不停,而随了飘动,周围刚才的咿呀声更是聚扰而来。
不好,无影门借此要做乱呀。
我一个大揖,“老者莫怪,事出在因,有邪道作乱,不是我等妄为。”
“那们们可助得我渡过奈何桥呀,那道长天天催我回家,我不想再惊扰后人。”老者语现急躁,“那道人好生奇怪,于我命门处刻刀划印,阻我命门,还改换石棺,困我真形,我行不得呀。”
果不出所料,刀印是风尘居所为,而老者无法入灵为安,风尘居居心不良,想引阴鬼作乱,阻南村工程,进而逼现灵刀。
突地阴风吹起,周围有红点晃动,不好,无影门小喽罗想借机造势。
我一拉老钱,一起跳入石棺,老者身形猛沉,竟是跌到我们身旁。老钱此时也顾不得害怕了。老者还是直挺挺地僵得可怕,两眼却是死盯着我俩。
老者瘪塌的眼眶,却是有两个鼓突的双眸,闪着白惨惨的光,石棺狭窄,双目之光逼向我和老钱,阴阴的背后发凉,此时却也顾不得了。
我问:“如何助你?”
老者说:“有正灵一路相送,到得桥边,人且自去,不再叨扰。”
老钱哆哆嗦嗦,强拉着我才没有瘫下。
“你将铜铃系于腕上,执我棍,此为探阴棍,可引我渡去。”老者急了,已看到老者身上白气渐浓,想来时间不等人。
我依言而行。执探灵棍轻点北头石棺脚印处,轰地一声,意是大开,露出朝下的台阶。
我拉了老钱在前,老者随后,顺了台阶而下,背后听得轰轰之声,石棺之盖轰地关上,以为一片黑暗,却是一道白光直照了朝前。
我学了道长的样儿,边走边念着,“阳世二人,借道渡灵,都存善心,莫扰我们。”
老钱滴咕着,“屁呀,你这是人话还是鬼话。”
我止住老钱,说:“我们已入阴,你可不信,但不可妄语。”
老钱骇然住嘴。
一路向前,却是奇花异草,香味袭人。这哪是阴间呀,分明是个桃花源嘛。
身后老者说:“此为繁花路,入得阴间者,脱阳世辛苦,是一种抚慰。”
我这才搞明白,怪不得小时在乡下看死人超渡法事时,都有“赞花”一节,歌舞迂回,原来还真有繁花路呀。
竟是少有的顺利,到得了一座桥边,河水柔流,桥边亦是鲜花满地。
老者说:“我到了,我过得桥去,可保子孙无忧,感谢正灵使者相送。”
我这是第二次听到称我为正灵使者了,第一次是青山道长这样叫我。算了,反正都是积阴德,管它什么使者不使者的,不要吓我就成。
我此时突然想起一事,对老者说:“明日村里赵才会找来一个乡间的阴阳先生,那时来超渡,动不得石棺,起不得魂灵,怎么办呀。”
老者说:“这不用担心了,使者一路相送,已然将我魂渡至奈何桥边,已成大德,明日只管随那阴阳先生瞎闹,石棺会动,土也会松,只是有一件要记住了,那老道,对了,你们称的风尘居却是历害呀,小心了,石棺动后,你可要其移至南边重新安放,不可毁了,这是命门,毁之恐招横祸。以后的事,机缘吧,也说不准。”
我点点并头,心下里有底了。
和老者分别,我和老钱原路返回,以为的惊恐,还好没出现。
重新走进石棺,身后呀地一声关闭,不见刚走之路,头上轰地一声,抬头可见天,石棺盖开,我和老钱出来。
奇怪的事发生了,我和老钱刚是出得石棺,突地一团白雾而起,落入棺中,竟是聚成一人形,骇然平躺就是刚才老者。妈的,刚送了,又回来了?
我问:“回来作甚?”
寂寂无声。老者面容死灰,还是一棍一饭团。突然明白,原来是形骨还在棺中,怪不得刚才老者要我们重新安放呢。
稍一思索,轰地一声,棺盖复又盖上,四周恢复平静,如未发生任何事一样。
老钱白着脸问我,“那我们刚才是不是到阴间走了一趟呀?”
我说对呀。
“仗着正灵固体,到处撒恩施德,几时破你铜铃,看你还敢如此狂妄”。一个阴阴的声音当空传来,随之一团黑雾朝南散去。
是风尘居的声音。我大声说:“老子没你下作,我也不是收什么人心,你别作乱就成。”想着反正他也听不进去,瞎说罢了。此时突然明白,一路的顺利,原来还是仗着那都说我是什么正灵之身的缘故,还好道长铜铃总是关键时刻帮我。
老钱不再问什么了,这正如当初我开始接触一样,总有问题多多,但一旦真正进入,却是发现,阴世阳界,还是讲个大道法则。老钱已然进入,我放下心,省得再发生什么怪异事时再担心他。
和老钱一路回去。老钱主动说:“这还得装没事人一样吧。”
我笑着说:“你这脑子,不泡妞,还真的浪费了。”
老钱也笑了。回到住地,还是一片寂静。悄悄入门上床,静待明日那个关键时刻到来,会发生什么,我心中没底。只是觉得,当屋的像片,却是越发地诡异,几时定要破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