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中都燃烧着八卦之火,不分男女,不论古今。
长安城的百姓同样有颗八卦之心,蜀军士兵只是在城中喊了一句“韦家被告了,正在府衙大堂审讯”,城中百姓便纷纷赶出家门赶往府衙。
百姓虽然惧怕战争,不愿掺和交战之事,但过去这么多天魏军也没进城,蜀军也没为难百姓,百姓的胆子自然跟着大了起来。
主要是打了太多年仗,百姓对战争都已习惯了,比起韦家被告的新闻,些许危险真不算什么。
要知道韦家可是京兆郡唯二的大家族,哪个百姓敢告他们,哪个官员又敢审他们,董卓王允,郭祀曹操,黄巾暴乱以来长安换了多少主人,这些人哪个不厉害,可谁动得了韦家,董卓曹操面对韦家时都得给官给爵好好哄着,关兴又算个屁啊。
百姓虽也期待韦家被判,却不看好关兴,赶往府衙更多是想看韦家怎么极限反杀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百姓纷纷赶到府衙,却被蜀军拦在府衙门外。
没多久,府衙之外便被围的水泄不通,连远处的路口都挤满了人。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关兴走出府衙,站在台阶上盯着百姓打量片刻,又拿起鼓槌在鸣冤鼓上一阵猛敲,借助鼓声让百姓安静下来之后才从亲卫手中接过临时制作的简易喇叭,对着喇叭大声喊道:
“长安的父老乡亲们,兄弟姐妹们,既然来了就请大家为关某做个见证,就在刚才,民妇白柳氏状告韦家少夫人残害她的闺女,林老汉状告韦家家丁韦甲抢占他家土地,打死他的儿子,这两件案子皆已查实,韦熊公子也已承认,父老乡亲们还有什么冤屈可以尽情申诉。”
百姓面面相觑,无人搭理。
申诉又能怎样,能判还是能咋?
真申诉了你拍屁股走了,我们却要面对韦家的报复的,小老百姓哪扛得住?
这种情况关兴早有预料,丝毫不着急,耐心等待着。
他不急韦熊却急了,关兴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手里捏着的肯定不止这两件案子,待会若是再公开暴露出来,韦家就真的没脸做人了。
有些事可以做不能说,有些事只能私下里做,摆到台面上就只能像大白天的鬼一样,被阳光照的渣都不剩。
韦熊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关兴将韦家的脏事全部公开,更不可能看着关兴将韦家数代积攒的名声摧毁殆尽,思忖片刻下定决心,抢过关兴手中的喇叭朝百姓喊道:“白柳氏的女儿是本公子杀的,林老汉的儿子也是本公子打死的,杀人偿命,他们的命本公子还了就是。”
说完将喇叭扔给关兴,然后挥拳打向旁边亲卫,趁其躲避的空挡拔出亲卫腰间佩刀,后退数步拉开距离,用刀尖指着关兴冷笑道:“关安国,你以为你是谁,你想替百姓申冤韦某理解,你想扫荡世间的污浊黑暗韦某也理解,可天下的污浊黑暗笼罩着世间每处角落,你扫荡的干净吗?”
关兴冷笑道:“焉知不能?”
“好好好……那韦某就在黄泉路上等着你的好消息。”韦熊收回刀刃对着脖颈用力一抹,随着一道血水喷出,人无力的倒了下去。
百姓看的倒吸凉气,与此同时,人群中一个声音撕心裂肺的吼道:“夫君……”
正是被押解来的韦少夫人。
见韦少夫人瘫倒在地,太守颜斐阴沉着脸说道:“关将军,韦公子已经自尽并承担了所有罪责,你还要肆意妄为吗?”
关兴沉默,他也没想到韦熊如此决绝,用自杀将自己后面的计划全堵了回去。
人家都认罪伏法了案子还怎么审,而且再审下去老百姓也不会感激他。
你都把人逼死了还想怎么着,做事得有个度吧。
关兴同样阴沉着脸,弯腰捡起喇叭喊道:“父老乡亲们,我在巴蜀就听说过,京兆韦杜天高尺五,韦家乃是京兆最大的士族,何为士,行己有耻,使为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也。”
“可韦家在京兆做了什么,董卓迫害天子,韦家不敢管,郭祀祸乱长安,韦家同样不敢管,韦家只敢将自己的獠牙对准比他弱小的百姓,这样的士族配称士族吗?”
“你们都是长安人,跟韦家应该没少打交道,甚至不少人都直接或者间接的为韦家打过工,受过韦家的迫害,这没错吧。”
“本官查过府衙的人口图册,中平年间,韦家的土地只有四万多顷,到了黄初元年,韦家的土地变成了五十六万顷,短短几十年翻了十几倍,这么多土地哪里来的,难道都是艰苦奋斗来的吗,未必吧?”
“你们每年除了交朝廷赋税,还要交韦家的租赋,还要承受韦家的盘剥,种一百斤粮,落到手里的恐怕二十斤都不到吧,韦家凭什么拿走你们一半以上的财富,还要骑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你们想过没有?”
人群中有人眼睛红了,不知想到什么眼中露出仇恨。
有人却无所谓道:“种韦家的地给人家交租不是应该的吗,毕竟是人家养活的我们。”
“这话谁跟你说的,逻辑不对吧。”关兴反问道:“地是你种的,粮食是你收的,整个过程韦家没有出过半分力,没承担过半点风险,只是在粮食收割的时候拿走大半,到底是谁养活谁,是他养你还是你养他啊?”
“至于你说土地是韦家的,可韦家的地有人哪来的,你们不种,韦家是不是就少收一份粮,所有人都不种,韦家是不是也得像你们一样,无粮可食只能饿死,因为你们的勤劳才让韦家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幸福生活,你们有没有想过,凭什么?”
有人一琢磨,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再与同伴交头接耳一番,一股被戏耍的愤怒逐渐在人群中蔓延。
颜斐急了,指着关兴呵斥道:“关安国,你这是在毁我华夏根基,你其心可诛你。”
关兴杀韦熊,颜斐无所谓,关兴蛊惑百姓,颜斐也可以不在乎,但关兴现在在干什么,他在传播一种思想,这种思想虽对个体有利,但对国家对民族却是大害。
这种思想一旦蔓延开来,百姓人人为己,民族还怎么生存。
当然,这种思想目前还只是萌芽,关兴甚至可能都没意识到这一点,但身为复圣颜回的后人,颜斐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怒视着关兴背影吼道:“关安国你立刻给我闭嘴,否则老夫定会到刘皇叔面前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