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很愤怒,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重新考虑一下,是否真的应该让这太子继续活下去。
看看,看看,这混蛋太子要做什么?他居然让自家小公子去县衙帮他干活!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居然让小公子打扮成自己的长随!当然,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重点是什么来着?
刘嬷嬷被气得脑子一阵阵的发晕,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在气什么了。
到是陈繁看了一眼做长随打扮的蔺秋,说:“县令大人忘了,长随是不能出入三堂的。”
长随说好听点是贴身小厮,说的难听点就是奴仆,县衙有专门的衙役,寻常的奴仆是不允许进入的。而且,在许多好男色的人家,长随往往就是娈童,这也正是刘嬷嬷愤怒的地方,这混蛋太子把自家小公子当什么了?
其实这实在是有些冤枉梁熙了,他在色字头上根本就未开窍,又一直住在深宫里,没有什么狐朋狗友来为他解惑,身边的宫女太监更不可能和他说这些,在某些方面,他真的比白纸还纯洁。
“那怎么办呢?”梁熙很苦恼,虽说的确是很想蔺秋去县衙帮忙,可是更多的却是,他希望蔺秋能在身边,哪怕只是坐在自己旁边和自己说说话也好。
“不如对外就说夫人是县令大人的表弟,内眷虽不能出入三堂,但亲眷却是无碍的。”陈繁看了一眼旁边依旧愤怒的刘嬷嬷,接着说:“以夫人的才智,想来一定能‘一直’为县令大人解忧。”
刘嬷嬷听得心头一震,她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陈繁,终于没有再反对。
梁熙听得大喜,连忙让蔺秋去换衣服。
客栈离县衙只隔了两条街,走过去不过一刻钟,梁熙也不坐轿子,拉着蔺秋,后面跟着李太傅和陈繁一起向县衙走去。
还没进县衙大门,就见县尉带了两个衙役急冲冲的从里面跑出来,看到梁熙立刻说:“大人,养济院昨夜发生命案,一名老者被人用利刃杀害。”
这养济院主要收养鳏寡孤独的老人,也有无人认养的孤儿,相当现代社会的福利院。
北陌县人口不多,民风也很朴实,养济院里只有十几名老者。大梁国尊敬老人,梁熙上任的第一天,就按照惯例去视察过养济院,他记得里面的老人都红光满面,十分精神,即使是那些卧病在床的老者,也都干干净净的。
听到是老者被杀害,梁熙不敢怠慢,也不进县衙,跟着县尉就往养济院走,走到半路才想起蔺秋还在自己身边,连忙停下脚步,对蔺秋说:“秋儿,我要去……命案现场,那地方你会害怕的,你先回客栈,我明天再带你去县衙。”
蔺秋本能的要答应,却生生的克制住了,只是盯着梁熙说:“不会害怕。”
梁熙没有纠结太久就带上了蔺秋,在他看来死人也没那么可怕,而且他心里还有些隐隐的兴奋,审案啊!这可是真正的要审案了!
许多话本里都有漂亮小姐夜会书生,被人在后花园杀害,某县令在细节处发现了隐藏在幕后的黑手,最后捉拿歹徒!虽然现在后花园成了养济院,漂亮小姐成了鳏寡老者,但只要破案,绝对能显示自己的智勇无双!如果蔺秋看到自己如此的英勇,一定会很崇拜自己!
一边往养济院走,梁熙已经不知道脑补到自编的《梁公案》第几卷了,脸上露出可称之为犯傻的笑容,简直让跟在旁边的李太傅无法直视,再次肯定了教育太子实在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工作。
养济院在县城的最西边的一片商业街的后面,旁边大多是商铺的仓库,北陌县土产不多,这边的商行主要经营的是皮毛、粮食和矿产。现在已近冬季,许多南方来的商人都回去了,要明年春季才会再来,所以这里平日行人比较少,死去的老者倒在养济院后面的小巷里,如果不是收夜香的人经过,怕是好多天都没人能发现。
巷口站着捕头和两个衙役,旁边还有一个养济院的管事,正脸色苍白的回答捕头的问话。
“每天酉时我都会巡视一次,当时常二伯还在屋里,那之后我就回房睡了,直到今天早上才发现他不见了,当时还以为他出去散步,并没太在意,谁知……”他正说着,抬眼正好看到新来的县令走了过来,连忙迎了上去,一脸悲戚的说:“县令大人,可一定要为常二伯做主申冤啊。”
梁熙点了点头,说:“本官定然不会让常二伯枉死,更不会放过凶手。”他板着脸,表情特别的严肃,那管事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蔺秋往小巷子里看过去,只见巷子中间的路上横着趴了一个人,一个仵作正在验尸。
这附近除了养济院都是仓库,为了平日搬运货物方便,巷子修得比较宽阔,那老者横趴在路上,两头还有富裕。
没等梁熙上前观看,一个衙役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走了过来,旁边还跟着一个白胖子。
“县令大人,县尉大人。”那白胖子一见梁熙和县尉就连忙跑了过来行礼,又对着后面的陈繁行礼,小眼睛却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蔺秋,不过看到梁熙和蔺秋牵着的手,站到一边不吭气了。
梁熙记得这个白胖子是户房的吏员,名叫黄庶。养济院归户房管辖,梁熙上次来视察的时候,一名老者还拉着梁熙的手一直在夸奖黄庶,说他经常来巡视养济院,对每个老者都谦逊有礼,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看到黄庶在深秋还急出了一头的汗,梁熙不由的温声道:“黄小吏不用担心,此事与户房无关,待本官捉拿了歹人自会为死去的老者申冤。”
黄庶擦了擦头上的汗,感激道:“谢大人。”
梁熙点了点头,转而皱着眉头去看衙役带来的壮汉,这壮汉离他们有十几步的距离,可是身上那股味道实在是太臭了。
“大人,这是发现尸体的廖七。”带人来的衙役也不好受,这廖七天未亮去收夜香,漆黑的路上突然踢到一个血呼呼的尸体,吓得他把小半桶夜香全洒在了自己身上,刚才衙役带着他回去洗刷了一番,可是这味道还是臭的熏人。
正好一阵风吹来,几乎所有人都被熏得倒退了一步。
梁熙脸色苍白的对陈繁说:“陈师爷,你带秋儿去找个茶楼坐一会儿,这地方实在是……我一会儿再去找你们。”
陈繁有些意外,想不到梁熙会自己留下来,反而让蔺秋先离开,连忙应了,对蔺秋说:“表少爷这边请。”
蔺秋看了一眼梁熙,虽然有些想留下来,还是跟着陈繁走了,到不是因为这随风而来的臭味,而是不想拒绝梁熙的这种关心。
看着蔺秋他们离开,梁熙才示意县尉前去询问廖七。
廖七虽然因为职业关系,平日与人少打交道,但口齿还算伶俐,县衙大堂之外也不用行跪礼,站在哪里说:“回大人,小人每天早上都会收夜香,只是有的地方要一日一收,有的地方几日一收,这附近多是仓库,只有养济院一处,所以小人四天才来一次。”
“这条小巷后面就是养济院的茅房下水,收完夜香的时候刚至卯时,天还黑着,正打算穿过这条巷子去前面的商店街,就看到一个人趴在巷子中央,背上还插着一把刀……”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漆黑的脸庞也有些发白。
他正说着,巷子里仵作已经验完尸,取下了插在背脊上的匕首,让两个衙役用木板抬了尸体出来。
他们站的这个位置正好是两条巷子的交叉口,那尸体上原本盖着白布,可是路过梁熙的时候,一阵穿堂风吹过,白布被吹得掀起,露出下面的尸体。
那是一张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双目圆睁,嘴角还带着诡异的笑,似乎是在嘲笑着什么,又似乎在说着“我在下面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