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多的小皇子梁煜已经能听懂很多话了,而且还能根据场合和人物说出不少单字。
比如说:
见到蔺秋的时候,他会满面堆笑的说:“抱~”
见到梁熙的时候,他会横眉冷对的说:“打!”
不过最近他很不高兴,因为他那个皇兄才出去一个多月就回来了,这让他再没机会混到漂亮皇嫂的床上去睡了。
嗯,没错,梁煜记得几个嬷嬷是这么教他的,那个漂亮又温柔的哥哥是他的皇嫂。
梁煜包裹得像个球一样被庞嬷嬷抱在手里,他不爽的蹬着小腿,一脸郁闷的盯着前面的梁熙,这个皇兄以前虽然对他很凶,但是梁煜不怕他,甚至还敢拿东西丢他。可是这次梁熙离开一个多月再回来,梁煜每次看到这个皇兄都感觉害怕,甚至不敢靠近他。
所以说,小孩子的感觉是最灵敏的。
梁熙的身上已经有了沙场老兵才有的杀伐之气,这与他当初穿过草原,从戈壁滩回来时的不同,那时候的他虽然已经见过血了,可是主要还是为了保命。也与他剿匪回来时不同,剿匪的时候杀的全是穷凶极恶的匪徒,心中流淌的是一腔热血。
这次他带着突袭营闯入草原,驱逐、杀戮的对象却是胡国的平民,虽然他一直表现得很镇定,可是午夜梦回的时候,还是会感到不安。
直到那天,他在一个部落里发现了八个奴隶,并且在那些奴隶的带领下,找到了十几具用雪埋好,等待粮食不够时再吃的奴隶尸体,他再也不会不安,他只感觉到了愤怒,甚至恨不得把所有的胡子全部杀光了才好。
可是随着队伍的渐渐深入,救出了越来越多的奴隶,也找到了越来越多的尸体,他的愤怒渐渐消失了,他只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他甚至怀疑这冰天雪地把自己的血肉都给冻结了,否则为什么他杀人的时候,甚至感觉不到心跳了。
梁熙不由的感到恐慌,他小时候也曾读过几天书,嗯,是真的只有几天,那段时间因为他的淘气,教他学习的那位老先生只能给他讲故事,虽然说大梁国从来不忌讳言论,可是老先生说的也只是大梁国成立之前的那些皇帝。
大梁国之前的国家称陆,面积和现在的大梁国差不多,陆国的皇帝大多残暴无常、杀人如麻,梁熙对那些皇帝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老先生说起每一个皇帝的时候,都会说一句话“这皇帝的血是冷的,他杀人都没感觉了”。
梁熙越想越害怕,可是每次他见到那些面目狰狞的胡子,还是忍不住提刀追砍、弯弓击杀。
回来的路上梁熙想了很多,他甚至想过带上蔺秋跑到某个谁都不认识他们的地方去生活,放弃皇位的继承,放弃一切,只有他们两个。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变成老先生说过的那些暴君。
“秋儿,你觉得……暴君……怎么样?”梁熙一只手拉着蔺秋,另一只手里提着一盏漂亮的走马灯,灯上是《西游记》里的四个主人公,孙悟空拎着金箍棒在前面走,唐僧骑着白龙马,猪八戒扛着钉耙,沙僧挑着扁担,他们在丛山峻岭的背景里不停的转着圈。
“暴君?”蔺秋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说:“对谁残暴?”
“对谁残暴?有区别吗?”梁熙也有些回不过味来,暴君不就是对臣民残暴,才被人称为暴君的吗?
“对家、对国、对外敌。”蔺秋理所当然的说:“如果是对外敌残暴,那种暴君还是很好的。”当初游戏里,许多公会会长都被人称为暴君,可是他们对公会的人很好,只对敌对公会的人残暴,这些人即使被称为暴君,照样被人尊崇,所以路人甲.蔺秋一点也不觉得暴君有什么不好。
“对外敌……残暴……”梁熙在灯会的一个路口停住了脚步,热闹的人群从他的身边经过,喧闹着的孩童从他脚边跑过,他只是呆呆的望着蔺秋。
是啊,如果是对外敌残暴的暴君,于国于民都是好的,只要他能守住本心,保护好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家人,这已经足够了。
望着各色花灯掩映下的蔺秋,梁熙再一次感谢上天,给了他这样一个聪明伶俐又意志坚定的妻子,而且还无时无刻不关心着他的妻子。梁熙知道一定是因为最近他的情绪不好,让蔺秋担心了,所以蔺秋才安排了这样一个热闹的灯会来给他解闷,又弄出那些在天上盛开的烟花来让他开心。
其实梁熙这段时间看到蔺秋每天进进出出的忙碌,心里是暗暗高兴的,他得意于蔺秋为了他而忙碌的感觉,这样的蔺秋让他更加的动心。
压下心中的悸动,梁熙低下头,在蔺秋的耳边轻声说:“秋儿,我今天晚上回房睡。”他从回来开始就一直睡在书房,这绝对不是因为梁熙变心了,而是因为他情绪不稳,怕自己伤到蔺秋,天知道他每天晚上都在思念着蔺秋,做梦都是蔺秋。
蔺秋的脸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可是梁熙却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欢喜,他虽然也喜欢与梁熙拥抱的感觉,可是他并不仅仅是为此而欢喜,他是因为梁熙终于再次露出了笑容,不是刚回来时的强颜欢笑,而是那种从眼里,从心里透出来的笑容。
这时候的他们都没有想到,那天晚上他们都没有回房去睡,因为仅仅半个时辰之后,蔺秋失踪了。
这一次的灯会是大梁国的第一次灯会,即使是一个小县城,可是因为是提前在北陌县日报上登了广告,附近郡县的许多人都赶来参加这次灯会,都想看看报纸上说的,能在空中盛放的烟花是什么花卉品种,结果城里所有的客栈都住满了,甚至许多人家,还有附近几个乡都被借宿的人住满了,导致灯会一开始就人满为患,大街小巷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等大型烟火汇演开始的时候,原本在大街小巷里观看花灯的人,一窝蜂的往城头上去挤,都想更近的观看烟花的样子,虽然有衙役、城防和突袭营的士兵维护治安,可是人实在是太多了,梁熙和蔺秋、抱着小皇子的庞嬷嬷、扛着一堆玩具花灯的邢嬷嬷全都被挤散了,等所有人跑过去之后,他们回过头来再找蔺秋已经找不到了。
“那边有吗?”
“所有小巷里都找过了,没发现。”
“会不会被带上城头了?”
“……”
梁熙脸色漆黑的站在满是各种杂物的街道上,他的身边站着同样脸色发黑的庞嬷嬷和邢嬷嬷,还有十几个突袭营的士兵。
“怎么回事?太子妃怎么会不见了?”闻讯赶来的刘嬷嬷急步奔来,她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头发也跑得有些凌乱了,这时候她赤红着双眼,仿佛要嗜人一般的对着梁熙和庞、邢两位嬷嬷怒吼:“你们怎么会把太子妃丢了的?!你们那么多人都保护不了太子妃吗?!太子妃要是……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要让你们全部陪葬!”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他们都知道,刘嬷嬷是个说出来就一定能做到的人,可是他们谁都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尤其是梁熙,当人群冲过来的时候,他明明可以冲散人群把蔺秋搂进怀里,可是因为怕把人群冲倒而有了一瞬间的犹豫,导致现在蔺秋失踪,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灯火大会已经散了,他们就这样站在空聊聊的街头,只有越来越大的夜风吹动着那些挂在街道两旁的花灯。
突然,有一个突袭营的小队跑过来,大声道:“报!刚才有人来报告,说在灯火大会结束之前,有四辆马车分别从四个城门离开,曾教官、林教官、陈参军和秦统领已经分别去追了。”
因为这次灯火大会十分难得,所以结束之前几乎没人离开,这四辆马车几乎同时离开,也就是说他们故意分散了,好打乱跟踪者的视线,那么,很可能就是他们绑架了蔺秋。
梁熙皱了皱眉头,却没有立刻去追,而是强迫自己去思考,到底哪一辆马车才是真的,这是他在兵书上学的,谋定而后动。
这次出来观看灯会,虽然明面上跟着他们的只有两个老嬷嬷,他们周围却有不下二十个锦衣卫和突袭营的士兵在保护他们,虽然刚才人潮是太汹涌了一些,可是也不过是那么一小会儿,能在这么段时间内就把蔺秋从这么多人的眼皮子低下捉走的人,全大梁国也没多少,梁熙很自然的把目光转向了几个世家。
梁熙虽然对那个流言觉得好笑,但还是有关注事件的发展,因为地理的原因,贺家书院京城总院被烧的事情还没有传到北疆,他只知道各地有贺家书院的分院被砸,包括北疆两个郡里的贺家书院也被砸了。可是梁熙实在是想不明白,贺家或者说贺骅为什么要如此针对蔺秋。
“如果是贺家绑架了秋儿,他们只会回京,或者去贺家的祖宅,旭东郡。”梁熙站在城门口,捏紧了拳头狠狠的一拳砸在城墙上。
所有人望着城墙上突然出现的大坑,都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太子竟然如此厉害,为什么他们以前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