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道谢的演员的话让江一凝的心揪了起来。
那是种莫名的牵疼,就像那个小演员和她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他痛她也会痛似的。
石中海看着江一凝像被药水洗着的神情,站起来叮嘱刘含烟道,“你们坐这里别动,我去去就来。”
宋玉昆和刘含烟都是初次到来,但刘含烟反应快,她的心眼子一瞬间转了八千个,觉得这里边一定有故事。
于是,就老老实实待着,看好江红和宋玉昆,让江一凝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感受人生百味。
几分钟后,石中海回来了。
“一凝,我们走吧。”
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平静得仿佛是木头里边的木涟漪。
“中海,你们先走一步,我有点事要处理一下。”
江一凝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站了起来。她准备去后台一趟。
石中海却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外走去,又有点霸道地拉她上了车,把她固定到老婆位上。
车子徐徐驶离市区,朝郊外开去。
“饿,饿,吃饭饭。”
江红嚷起来。
江一凝受了触动,这才意识到把江红忽略了。
赶紧从包里掏出她爱吃的奶酪棒递给她,“来,先吃一根就不饿了。”
“喂喂,喂喂。”
江红张着嘴,却不伸出手去接。江一凝就别着身子去喂她。
刘含烟轻暖一笑,用征求的语气问道,“阿姨,要不我喂吧?”
江红立刻把嘴转到刘含烟的方向,嚷着要喂喂。
江一凝把奶酪棒递给了刘含烟,江红咂吧着小嘴津津有味吃起来。
“爸,给,你也吃一个。”
江一凝又递了一根给宋玉昆,宋玉昆不知道是不是也饿了,没有拒绝,接了过来。
然后,江一凝又递了一根给刘含烟。
这个奶酪棒是她专门给江红批发的,价钱不菲,她今天带江红外出,就带了几根出来。
哪怕江红这辈子清醒不过来,江一凝一辈子都会承担起把她照顾得好好的职责。
乱世当头,若有情意在心间,乱世也是天堂。
“直接回去吗?不带他们吃晚饭了吗?”
江一凝问专注开车的石中海。
石中海腾出一只手拍拍江一凝的手,表情严肃,“带你去个地方。”
一个小时后,车子在一座气势恢宏的独门独户的两层小楼前停了下来。
石中海拨了一个座机号码。
“喂?找谁?”
自带威严霸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我是江城市石中海,刚看了你们团的杂技表演,想过来拜访一下秦五爷。”
秦五爷的八字胡翘了翘,心里思忖着,一个能直接找到家里来,直接打通座机的人……
思忖了一会儿,搁下电话,迈着大爷步子走出来开大门。
一见外边站着一丛人,眉头皱了几皱。
石中海伸出手去,“秦五爷,刚才是我打的电话。这是我的家人。您也知道,您的电话并不容易拿到。”
石中海话里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了。
这种不动声色的较量,只有两个人最懂得。
秦五爷哈哈一笑,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阿昆!来客了!上茶!”
秦五爷进到客厅,就大声命令道。
江一凝已经明白过来石中海那会儿去干了什么,她知道,能问到这里,能让秦五爷开门放他们进来,石中海又是拿了不少钱铺路。
虽已是夫妻,江一凝还是朝石中海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总有几分钟的功夫,那个叫阿昆的才走下楼来。
江一凝的心狂跳起来,眉心也不自主跳动着。
这个叫阿昆的就是表演飞人杂技中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见江一凝,也是一惊,但他迅速控制住了表情,按照秦五爷的吩咐去给客人倒茶。
这个小男孩和小杰的长相一个类型,鼻直端方,剑眉星目,唯一的区别就是小杰白皙,他是赤铜色皮肤,大眼睛不苟言笑,有和年龄不符的严肃。
他走到江一凝身边倒茶时,江一凝发现他耳垂上有颗珍珠一样的黑痣。
江一凝知道,这在相书上叫贵痣。
江一凝接茶时,故意晃了手,杯子直接被打翻在地,水溅湿了她的裙子和皮鞋。
“阿昆!”
秦五爷的表情又多了一层暗影。
阿昆却没有惊慌失措,他垂着头对江一凝说了句“对不起,”去拿抹布来帮她揩拭。
“没事没事,阿姨自己来。”
江一凝要过阿昆手里的抹布,自己擦了擦。
把抹布递给小男孩时,和小男孩的目光交汇了一下,只是刹那,江一凝发现小男孩眼睛深处有泪光。
“秦五爷,我们来看过贵团的表演,深为震撼。特别这个阿昆小朋友的表演,更让我们看了就上瘾。
不怕秦五爷生气,今天我们就是专门来看阿昆的表演的。没想到阿昆不在,就找到了这里。
失敬处还望海涵,也希望秦五爷高抬贵手,不要为难手下人。”
石中海深知自己来的目地,他不动声色把话往里边引。
“逆子不懂事,这几日在家面壁思过!”
秦五爷声音和表情都异常平静。
“秦五爷,阿昆是您的?”
江一凝也不动声色问道。
“哈哈,很多人都好奇这个问题,是不是我这张老脸不配有个老莱子?”
秦五爷哈哈大笑起来。
“也是这孩子的命!他娘就因为生他才短命的!”
秦五爷的话砸得江一凝的灵魂在颤栗,原来,自己的幻想真的只是幻想。
但是,她是如此的不甘心。
趁秦五爷哈哈大笑的功夫,她盯着阿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她总觉得阿昆眼睛深处的泪光不是她的幻觉。
“秦五爷好有福气,阿昆一看就是气度不凡的一个小男孩,未来会大有作为。
只是什么时候有幸再次看到阿昆的表演呢?”
江一凝胸有万壑,却竭力保持着面部的平静。
“什么时候表演?什么时候不犯倔了,答应和姜二爷家联姻了,什么时候再登台!”
“联姻?阿昆这么小?”
“你们这是不知道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和官官相护的道理一样。姜二爷家也是杂技世家,他们家只有一个掌上明珠,大是大了些,可这样的人家只要联姻,将来什么不是阿昆的?
这臭小子犟得很,去过一次再不去了!明摆着的一辈子都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偏偏要错失良机!
我这当老子的能不生气吗!”
“秦五爷,您只有阿昆这一个老莱子吗?”
江一凝继续问道。
“哈哈,怎么会呢?前三个都去国外定居了,这个原本也要送出去的,人老了,舍不得啊!
就留身边了。”
江一凝心说,是舍不得让阿昆当摇钱树吧。
茶也喝了,问也问了,再没有坐下去的理由了。
石中海江一凝站起来,去招呼在院子里看风景的刘含烟带着江红,宋玉昆几个人离开。
“欢迎秦五爷去江城做客,今日冒昧打扰,还希望秦五爷一定去江城做客,给我一个对秦五爷加深印象的机会。”
石中海和秦五爷握着手,相互寒暄着冠冕堂皇的话,作别。
江一凝走出几步后,倏然调头。秦五爷嘲讽得意的目光来不及收回,和江一凝审判的目光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