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尚书府奢华的花厅落座,不知为什么,曲尚书面对江夏王的压力,竟然远大于面对天家之子珞王爷的压力。
曲尚书命管家上了府内新添的春茶,“王爷请。”
锦江春,这样温润风雅的茶很适合京中贵族的胃口,但显然并不对百里长卿的胃口,他放在唇边轻轻一闻,就放下了,客气道:“曲大人贵为兵部尚书,天下兵马的衣食父母,本王早该来拜会的。”
一席话,说得曲尚书心惊肉跳,削减江夏军队开支之事是他亲自督办的,在珞王的暗示下,把五分的事硬是做成了十分,待遇一向优渥的江夏军,立刻从享受天子特殊宠遇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的境地。
除了御林军和禁卫军之外,其他所有地方军的军费开支全由兵部负责,外人不知,懂行的人却知道,这里面的名堂大得去了。
看起来军饷和军资一般无二的两支地方军,分到士兵手中的却可能有天差地别,一支吃的可能是上好的军粮,另外一支吃的可能就是难以下咽的陈年糙米,一支穿的可能是兵部精制的全新战甲,另外一支穿的可能就是几乎要淘汰斑驳生锈的劣质铠甲。
但在军费的账册上,这两支军队的开支名目一模一样,这些弯弯绕绕的内幕,只有常年在兵部当差的内行人才可能知晓。
所以,在不违背朝廷制度的前提下,兵部权力极大,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所以,有些地方军主帅为了保证将士的待遇,不得不主动或者被动地向兵部实权人物行贿。
年前给江夏军运送的物资,不仅是按照地方军的待遇,降了级别,而且其中做足了手脚,所以,今天曲尚书在直面这位战场杀神的时候,难免有些心虚。
不过转念一想,他有皇命在身,凭他在兵部当了多年的尚书,一张嘴自然能自圆其说,并不需要惧怕江夏王的质问,哪怕告到皇上那里,关于军资发放,他也能说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
这么一想,曲尚书的腰背就挺直了不少,说起话来也多了不少底气,打着哈哈道:“王爷这么说可就折煞我了,王爷贵为藩王,要拜会也应该是我去府上拜会,只是王爷难得归京,想必有诸多事务等着处理,若无要紧的事,我也不便去打扰。”
曲尚书本以为江夏王会提起年底军资发放的问题,奇怪的是,江夏王竟然丝毫无此意,反倒真的只是闲话家常一般,说些无关紧要的事。
他越是如此,曲尚书心底就越发没底,又有些坐立不安,他到底要干什么?
江夏王锋锐的眉峰掠过曲尚书,似笑非笑,“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曲大人府上喜事连连,本应春风满面,缘何一脸阴云?”
“有吗?”曲大人眉梢一跳,难道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了?忙掩饰道:“可能是事务繁多,夜间难以安睡。”
曲尚书心道:“有你在,我能春风满面才是怪事?”
若是对方杀气腾腾地质问,曲尚书反而心安,可越是这样云淡风轻,春风拂面,他越是觉得一定有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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