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潭柘寺镇的路上,赵如雪扭住了方国梁,不停地嚷嚷道:
“方大人,你们兄弟怎么回事啊?明明是来诛杀这个敢于冒充太子的逆贼,我还想着等他被剐到九百九十九刀的时候,再开一火解决他呢!
上次我那一枪,明明亲眼看见弹丸打进了他的眼眶,怎么后来竟然被陈心儿说成是,他后仰给躲避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眼见为虚的事吗?哼………”
听到这里,方国梁却是若有所思,自语起来:
“嗯……冥冥之中,上天就是在保护太子啊!我等一群傻蛋啊!……”
赵如雪听到了方国梁自语的后半截,马上就怒吼道:
“方大人!你骂谁是傻蛋?谁是傻蛋?……”
方国梁回过神来,对着赵如雪怪异一笑,然后说道:
“我说,赵大小姐,你摊上事啦,你摊上大事儿啦!”
说完,方国梁不再纠缠,自己朝前跑去……
潭柘寺镇,与其说是一个镇,还不如说是一个村:在沟谷之中占据一块平地,建起一条街,街道两边排列着百十间低矮的木板房,仅此而已。
陈心儿的医馆,开在千户所衙门旁边,拥有整整两座木房子。
众人到达时,方正卿正在医馆门前走去走来,还垂胸顿足痛悔着呢。
方国梁走近他哥,给予安慰道:
“哥啊,这不能怪你。就是我,也是在你到达的前一刻才搞清楚情况。”
“兄弟啊,我是怪我自己咋没有早点回来!若是早点回来,见到了太子,也就不会发生今天这事!”方正卿说道:
“兄弟啊,我已经对不起先皇,这又差点对不起先皇太子!哥心里难过得要死!”
方正卿眼泪都蹦出了眼眶。
这时,赵如雪追了上来,也只是听到了方正卿后面说的话。她呀,立即又嚷嚷道:
“是啊,是啊!方公公,将那个冒充先皇太子的狗贼,千刀万剐了,您心里就舒坦啦!”
这就是火上浇油嘛!方正卿都冲到赵如雪面前扬起了手掌。若不是看清了人,而且赵如雪还是个女的,方正卿一定都会给她一耳光。
要知道,以方正卿的功力,一巴掌就能拍死个武林高手!
赵天明见方正卿那样,一步跨去挡在妹妹面前,“方公公,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兄弟得跟大家伙儿讲清楚啊!”
对呀,该给所有人说清楚!
到这时,方国梁也才问道:
“王公公到了没?”
“到了,到了……”
曹猛背着个人,挤进人群里来,气喘吁吁。
“快,快,快背到衙门内堂。马上命人弄点糖水,让王公公滋养,滋养。”
方国梁边说边拉着曹猛手臂,就朝衙门里奔去……
千户所衙门内堂。
躺在躺椅上的王长顺,此时脸色苍白,身子骨跟十多天前相较,都瘦了一圈。
方国梁给王长顺灌了一碗红糖水,将他整理得平躺着。而跟进来的所有人就只能看着,等待着。
方家兄弟不开腔,大家伙儿这时候相问,那不是挨训吗?
看方正卿那脸,黑得像锅底,没人敢这个时候去触他这个霉头!
其实王长顺早已清醒过来。
像他这样的老兵,自有他保命的手段。
哪怕塞住嘴的烂布头,他都能够啃它半截吞进肚子里去。
既然塞不住嘴,偷吃点水啊,食物什么的还是事吗?
笑话了,人盯人,你能每时,每刻,一天到晚不闭眼的盯住了啊?
所以,王长顺这样的人,老而不僵是为贼!
老贼这时喝下一碗红糖水,心里那个舒坦,他得养养精神。
糖,哪怕是熬得有些焦糊的所谓红糖,在这个时代可不多见!
得让身体充分的吸收,利用啊!
王长顺还想:你们这些人,十多天来折磨老子,看老子这回怎么收拾你们……
之前在天启纪念馆门边,他就听出了些名堂。此时,他的心思活泛多啦!
然而,王长顺贼,方正卿比他更贼!
听呼吸,辨人气,这点本事,他方正卿都没有,敢称高手吗?
“差不多得啦!王公公。你我一路货色,就你这点小九九,瞒的住咱家?”
方正卿边说,边轻拍了王长顺两下,又将他拉得坐起。
王长顺睁开双眼,一脸吃惊,“方公公啊,原来是你!”
这就令方正卿真的不能理解了,“王公公,你认识咱家?之前咱家就一直盯你,好像你我并不相识啊!”
王长顺摇头,说道:“是啊,您是天启皇爷身边红人,怎么会认识我这等小人物!毕竟宫中有过几千……”
方正卿马上接过话去,“是啊,是啊。那么多人呢,咱家未必都能认识,请王公公不要跟咱家计较!”
不等王长顺开口,方正卿马上就问道:“现在请王公公回答咱家,这天启太子是怎么回事?”
王长顺一瘪嘴,“什么怎么回事!太子真名朱慈炅!”
旁边众人听到朱慈炅这个名字后,全都同样地瘪嘴:朱慈炯?那是崇祯皇爷第三子,定王啊!今年才年满十二岁。这个,天下谁人不知?
王长顺长笑过后,也是明白过来了众人所想,他即说道:
“此炅,非彼炯也!火字头上一个日,你们说念啥?”
众人一听,方正卿带头,众皆跳起!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最后,还是方正卿率先开口,“请问王公公姓名!”
“王顺长!”
方又问道:“可知炅太子年庚生日?”
王答:“天启五年丙子。”
方再又问道:“其生母是谁?”
王回答:“容妃任氏!”
王长顺回答至此,脸带怒色,“方总管,问点实际的,行吗?”
方正卿一脸尴尬,“对,对,对!请问王公公,天启六年五月初六,王恭厂大爆炸,太子因惊吓离世,世人皆知……”
王长顺听着,显得很不耐烦,“好啦,我告诉你们。当年,爆炸过后,宫中死伤多人,太子确被惊吓,然而并不至死啊。
趁那混乱机会,皇爷交代小的,将太子和容妃一起带出宫去。皇爷当时告示小的,皇爷他自己命不久矣。皇爷还说:不想幼太子他,继位前或继位后,死于非命!于是……”
“打住,打住……”方正卿叫停了王长顺,这样说道:
“也许吧,小太子不至于受惊吓离世。可是,什么叫幼太子继位前或继位后,都要死于非命?你说清楚!”
“哈哈……方总管啊,炅太子之前,天启皇爷还曾经有过两个儿子:皇长子朱慈燃,孝哀悊张皇后所怀,生下即死;
二皇子朱慈焴,范贵妃所生,出生后不久就夭折了……
方公公,你在天启皇爷身边呆了那么久,很多事不用我说明了吧?
想必皇爷也曾跟你说起过他命不久矣,这样的话吧?
天启皇爷想给自己留下条根,这不过分吧?”
方正卿听完王长顺所说,他已哑口无言,将目光投向了方国梁。
方国梁这时却问出这个:“郑淑芬是谁?”
“郑淑芬?”
方国梁问的是王长顺,方正卿却插话进来,说道:
“这个郑淑芬就是容妃任氏啊!
你们不知道吧,咱家在天启皇爷身边,常听皇爷念叨郑淑芬这个名字。
后来,在河南真就遇到了姓郑名淑芬的女子。她天生丽质,所以我就带回了宫中。
皇爷见到,甚是喜欢,赐姓为任,还说,此姓好啊,王之前人也。后得天启皇爷临幸,她怀上太子,受封为容妃。
只是,后来太子夭折,容妃也就从宫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