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时节,虽然昼夜温差很大,但上午和煦的暖阳照在身上温暖舒适。
谭安俊带领家人待在花厅焦急的等着老王爷醒来。
大人在厅内待得住,孩子们好动耐不住单调。
特别是三宝和四宝,在花厅里待了不到一刻钟,就闹着要到外面玩,肉嘟嘟的小手指着门外,小奶音嚷嚷着:“走,走,玩!”
左右在花厅院子里等都没什么区别,一家人起身出了花厅。
春光明媚,姹紫嫣红,谭安俊和杨澜儿陪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的花丛间扑蝶。
三宝四宝对花朵不感兴趣,两双小眼睛总是盯着花丛中的蝴蝶蜜蜂转。
见小蜜蜂在采蜜,他们的小胖手还去戳两下子。
这可急坏了跟在他身后的哥哥丫鬟婆子们。
“你个蠢三宝,那是蜜蜂不是蝴蝶,小心蜜蜂蛰你小手手,到时你可别哭鼻子!”锟儿拉住步履蹒跚往花丛中钻的三宝,不让他乱扑腾。
“四宝别跑,会摔跤的。”钰儿叹息,这小不点刚学会走就想跑,简直就是好高骛远的典型!
四宝想追上三宝步伐,被人拖了后腿,岂能高兴?反手就是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拍在佝偻着身子,生怕他摔跤扶着他的钰儿脸上。
“啪!”的一声,声音清脆,把跟在他们后面杨澜儿夫妻惊呆了!
杨澜儿一愣,手肘撞了一下身旁的谭安俊,语带调侃问道:“相公,四宝这叫什么?不敬兄长?”
谭安俊有点窘:“算是吧。”
杨澜儿闻言轻笑,脸上表情有点幸灾乐祸,“那这样是不是得家法伺候啊?”
谭安俊:“......”
让他对一个奶娃娃动手,他下不了手。
“家法伺候谁?”人未到声先至。
闻言,众人顺着声音望去。
杨澜儿脸上的笑容一滞,转身看向檐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青色交领广袖长袍的中年美大叔(忽略他的肤色),头发只是简单的用一根与衣袍同色的丝带挽住。
他闲庭信步地朝他们走来,一双镶了宝石的短靴踩在地上,竟然让他走出了步步生莲的感觉。
杨澜儿却知道,她的这位公爹武功恢复了,看他这轻盈的步伐且功夫不低。
只是谭安俊和杨澜儿都想不明白,武功高手的老王爷,当年是如何受伤?又是如何倒在了离中原千里之外的甘州青山的?
武功恢复,说明记忆复苏了。
想知道前因后果,看来他们只有等老王爷亲口说了。
“父王!”
见到他出来,首先情绪最激动的是谭安俊,他少有的红了眼眶迎了上去,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老王爷出场的完美形象一秒破功,他眼眶也红了,笑容慈爱,抬手可能是想如小时候摸摸谭安俊的头,此刻却发现儿子已经长大了,且比他更高大。
一梦十数年。
早已物是人非。
想好好疼爱孩子,陪伴他们长大,此时此刻却发现他们已经不需要你了。
真是人生一大悲哀!
谭安俊可能洞悉了他的意图,躬身上前,把那颗大脑袋送上前,方便他抬手便能摸到。
老王爷欣慰的笑了,还真来了一剂摸头杀。
“俊儿真乖!”并拍了拍他的肩膀。
谭安俊委屈的喊了一声:“父王......”
要不是场合不对,杨澜儿真想笑场。
“这么多年委屈你了,走,进去再说。”老王爷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谭安俊,又瞥了眼院子里的众人,率先跨过了花厅的门槛。
主子落座,丫鬟上茶,等下人们都退出了花厅,老王爷才招手让三宝四宝上前。
这半月来,几个孩子早就跟老王爷玩熟了,所以他一招手,两个孩子便撒腿往他那边走。
等两个孩子好不容易走到近前,老王爷一把捞进怀里,兄弟俩一人坐一条腿。
“沐王府嫡出一直都是单脉相传。”说着他抬起头看向杨澜儿,由衷的笑道:“这么多年辛苦你了,对于我们沐王府来说,你劳苦功高,让我们沐王府破了嫡脉单传的传说,你功不可没。”
这话可不好接,要说这是儿媳应该的,受过后世教育的她说不出来,人生在世平等夫妻谁也不欠谁,没有应该一说,杨澜儿只能笑了笑:“父王您言重了。”
老王爷也笑了笑并没再多说,只是让奶娘进来将孩子们带出去,为了不冷落另两个大孙子,对他们夸了句:“都是好孩子,都是祖父的好孙儿。”
钰儿锟儿知道大人们有事要谈,对老王爷笑笑,懂事的跟在奶娘身后出了花厅。
一梦千年,孙子都这么大了,老王爷叹息一声,“俊儿,你们夫妻俩有什么想问的?”
夫妻俩相视一眼,谭安俊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当年发生了什么,导致武功高强的父王受伤失忆。
当真相就要揭露,谭安俊发现一向自制力非常好的他,这会儿有点压抑不住心中的冲动,双手都有点颤抖。
杨澜儿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还是她来问第一个问题吧,“父王,儿媳听相公说起过,您当年是在崇县境内失踪的,为何多年后却在千里之外的甘州找到您,您当年是发生了什么事,让您昏倒在青山上?”
想起往事,老王爷苦笑一声:“当年大盈朝国库空虚,边境又群狼环伺,边关军备紧张,永辉帝便是再想励精图志也时常感到力不从心。”
“陛下想开源节流,他苦思冥想很久,才想出一条快速致富的主意,便是探矿寻宝。”
“大崇山一直就被世人披上了神秘面纱,物产丰富,遍地是宝。”
谭安俊问:“所以当初你离开就是临危受命,去大崇山挖宝了?”
“是。”老王爷这会答得快,这项命令已经过去多年,在自己儿子儿媳面前已经不算秘密了,没必要再为了当初的命令而保密。
“您继续说。”谭安俊似乎想到了什么,没再问下去。
“因这是秘旨,我们从受命到出发都没敢向外人透露过,这也包括家人。陛下也答应过我们会帮忙照顾好家里,我当时也想着最多离开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谁知......”这一分离便是十数年。
“呵!”谭安俊讽刺的一笑,就因为他们的想当然,就让病弱的母亲没活下去的勇气,年幼的自己无亲可靠,受尽欺辱,当生命受到威胁时,只能如丧家之犬一般的逃离自己从小长大的家。
老王爷心虚的看了眼自己儿子,喝了口茶又道:“当年我们也不负陛下重望,在大崇山深处探寻到一处金矿,一处铁矿。同时挖掘两座矿山我们带的人手有点不足,因是秘密任务,怕被敌国细作发现后,敌人冲破边关来抢夺,我们也不敢在外招收劳工。”
“想到国库急需一笔财富来补窟窿,我们当然是选择先挖金矿。”老王爷说到这儿一顿,情绪有所波动,“一座储存丰富的金矿,再到冶炼出大量的金砖,如此大一笔财富,有人的贪婪之心也逐渐浇灌并茁壮成长起来,最后膨胀的他们都无法控制。”
“在商量先将运送一批金砖出去的那晚,我被暗算了!”说到这,老王爷肩膀一垮,眸底的神色晦暗不明,复杂之极。
心疼有之,懊恼有之,愤怒有之,悔恨更有之。
应该还有一份庆幸!
庆幸经过这么凶险的一夜,他还活着,活着等到十几年后,还能见到自己的儿子孙子吧。
一时厅内静谧的落针可闻,谁也没说话,只能彼此听到呼吸声。
良久,从小受尽苦难的谭安俊才哑声问道:“父王又是怎样逃脱的?”
“当时是被人出其不意在后背偷袭,又受了内伤,在昏迷前冲进了一处地下甬道,在里面我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其中还昏倒过两次才走了出来。出来后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被人救醒后已经不知前尘往事,再次有记忆......如今在你们面前了。”
说罢,老王爷没再吭声,而是低头自顾自的喝起了茶。
“父王,还记得当初出来的那条甬道吗?”
“记得,如今想起来了,你想去查看?”老王爷放下茶盏,似乎知道他想干嘛?
谭安俊淡淡的点了点头,老王爷的经历让他想起一些事,现在只等去证实一番。
“也好,我也想去瞧瞧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王爷当年出了甬道没多远就昏了过去,此时恢复记忆,他想知道那条甬道有什么神秘之处?
杨澜儿问:“您还记得那条甬道在哪吗?我是说具体位置?”
“甬道周边的地形本王……我还有点印象,至于具体位置,到时拉着……嗯,拉着冯氏一起上山便是。”说道冯氏,老王爷有点尴尬。
冯氏?杨澜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也只是愣了愣,才想起老王爷说的是他如今的妻子。
作为原配嫡妻的儿媳妇,她有点不知道怎么答话了。
她看向谭安俊,后者倒是没甚反应,从最初的情绪波动,他又恢复了冷漠常态。
谭安俊见小妻子的眼神,适时的开口:“父王再好好休息一日,明日出发吧,我们要离开几日,有些事今儿我得好好安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