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县官便派了人来他们的住所之处,说是已然将昨日阮无双说的要审问之人皆传唤到了衙门了,此刻便是请他们去审理的。
于是二人一番清理后,便即刻前往官府衙门而去。
“苏公子,来了。”见阮无双与独孤连城并肩步履行来,县官一边热情的唤了一声,一边自顾的从堂上迎了过来。
见县官对一个人如此的热情诌媚,在场的五个村民神色不由一变,心想今日来的是什么大人物?能让一向官威十足的县官如此拉得下身来。
“嗯。”阮无双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眸光一一掠过堂内站着的神色各异的众人,随即一摆袍寻了个位置坐下。
“他们都是唐、罗两家附近的村民,苏公子要问什么便问吧!”坐回了上坐的县官笑道。
“嗯。”阮无双点了点头,随即眸光一移,便落到了一名中年妇人的身上。这名妇人见阮无双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不由将头垂了下去。
阮无双微微挑眉,她又不会吃了她,怎么害怕成这样?她瞧着那妇人放于腰身前紧握着的手竟是在微微打颤。
“我问你们,唐家与罗家被灭当晚,你们可听到什么动静没有?”阮无双漫不经心的道,她的语气很是平和,为的便是让他们不至于拘谨胆怯。视线未移,右手小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在椅子的扶手上。
寂静的公堂之上,一根针掉到地上,恐怕都听的清,而她轻敲在椅子上的声音更是显得格外的清晰,一下一下的似砸在人心上面一般,让人不由心下一紧。
她视线未离,只见他们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你看我,我看你的,那不安虽未表现出来,可眼神却是暴露了他们此刻的紧张与不安,甚至是害怕,对,就是害怕,他们在害怕什么呢?阮无双心下凝思。
“我……我们什么都没听见。”终于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
“你确定你没听到吗?”阮无双眉梢微微一挑,语调极浅极轻,仿似拂过耳鬓的羽毛般,很轻很轻,却又在不知不觉间给人以无形的压力,她方才注意到,这个男子在话落后,眸子有一瞬的迟疑,说明这不是真话,而他说完便将头垂下,不敢看她,便证明他心虚了。
她的话音落下,堂中的五个村民却是没一个有动静,而阮无双那虽是淡淡的眸光,却不由让那瘦弱的男子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瘦弱男子身侧的中年妇人用余光瞅了眼神色淡淡的阮无双,以及她身侧的面无表情,却气势压人的独孤连城,便抬起手肘轻轻的拐了一下瘦弱的男子。
“你倒是说啊!”中年妇人压低声音道,虽然她自以为很小声了,可阮无双依旧听得一清二楚,只不过阮无双未出声,她便是要等着看看快说什么。而由此,她更能断定唐家或者罗家被灭当晚,他们一定是看到了什么,而且凶手一定对他们做了什么,否则不会这般故意掩饰,胆战心惊,甚至于满目的害怕。
被拐了一下的男子,心中咯噔一下,敛眸瞧了眼阮无双,又看了眼独孤连城,随即舔了舔干燥的起皮的唇,一字一句的道:“我们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闻言,阮无双却是噗嗤的笑了起来,而除了独孤连城,在场的人皆是不明所以的看着她,都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发笑。
她笑着,眸光一一扫过眼前的人,蓦然笑意戛然而止,徒留了几分凉意,以及嘴角那似笑非笑的弧度。
“知道我为何会笑吗?”她笑言,笑意不达眼底,反而着了几分凉意。
“不知。”五名村民皆是不解的摇头。
“我笑你们,装的不够像。”她眸光一沉,语气泠然的道。视线一扫神色皆变的村民,她漫不经心的道:“其实从一开始,你们眼中的不安与害怕,就暴露了其实你们知道些什么。还有她紧握着却还在止不住打颤的手。”阮无双说着抬手指向与瘦弱男子站在一起的中年妇人。
妇人心中一惊,放于腰身前紧握的手下意识的背到了背后,微缩的瞳孔带了几分震惊愣然瞧着的阮无双。
“还有你,方才说话时,眼中一瞬的迟疑。”阮无双步步紧逼的道。
闻言,相较与妇人的小动作不断,瘦弱的男子却显得淡定了许多,他掩下心中被人看破的心虚,好似问心无愧的道:“反正我们什么都没看到。”瘦弱男子的话方才落下,其余的人皆纷纷附和。
嗯,他们这是打算死守到底,他们越是不说,她越是好奇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骇人的场面,才会将这座城弄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的地步。
“我听闻你们家中皆是有儿有女之人,一定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吧!”独孤连城云淡风轻的道,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在明显不过。这些村民如同顽石一般,好言好语自是行不通的。
“你……”瘦弱的男子浑身一颤,瞪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独孤连城。
“嗯?”独孤连城眉梢一挑,淡然自若。
“我劝你还是说吧!那晚究竟听到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阮无双用余光瞧了眼独孤连城,便看向了面色一变渐变,复杂如斯的村民。独孤连城唱黑脸,那她便唱白脸。
“不说?”独孤连城话锋一冷,顷刻间暗芒皆出,原就清冷如斯的面色在此刻越是冷上了几分。漆黑微冷的的凤眸掠过神色各异的村民身上。
“要不,说吧!”其中一个妇人终于忍不住哽咽说道,声音含了几分无奈,说着抬手推了一下跟前的瘦弱的男子。
终于,男子叹了口气,颓败的眸子看了眼神色清冷的独孤连城,最后定格在阮无双的身上:“唐家被灭当晚,我们的确听到了动静,不过我们还以为是唐演又在教训他家那不争气的儿子,待察觉到不对劲,出去看时,才发现唐演一家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可看到凶手的模样?”阮无双眯了眯眼问道。
闻言,男子迟疑了一下,随即道:“天色太暗了,也没敢上前,便没看清,只知道看着像是个虎头人身的怪物。”
“虎头人身?”阮无双拧了拧眉,竟有如此玄幻之事?
“你们呢?可看清了?”稳了稳神,阮无双问道。
“我们看到的也是虎头人身。”其中一个男子附和道。
“这都是命啊!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地方有个传说,便是关于这虎头人身的怪的。”一旁的妇人叹气道。
传说?所谓的诅咒便是因此而起吧!
“那这虎头人身的怪物是何种身形体态?”阮无双问道。
“这…我当时只看着那怪物的头极大,身形却很廋小。”
“嗯。”阮无双轻嗯了一声,这世间真有所谓的怪物吗?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恐怕是有人在故弄玄虚罢了,而这个凶手想必是当地人,才会利用传说这个特点作为杀人后,制造城中人的恐慌,以此要来掩盖杀人的事实。
“当初为何你们不说?”上坐的县官忿忿不平的道,似有些恼火,敢情他们以前都没如实招来?
“大人,草民这也是为了这一家老小的性命考虑啊!”男子突然跪到了地上,声情并茂的道。
“唉,罢了罢了。”县官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他知晓这事的严重性,为了性命考虑也是情理之中。
“大人,朱大壮来了。”
闻言,阮无双微微一愣,朱大壮便是昨日铁铺老板铁得木口中的朱老二吧!县官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就这个朱大壮最能拖。
“让他进来吧!”县官沉声道。
不多时,一个不足五尺高,身着灰色糙衣,面色灰白,给人的第一眼便是身体虚弱,廋小干煸,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这朱大壮与他的名字倒是恰恰相反的。
“草民见过官老爷。”朱大壮好似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走了进来,腿一软便直直的跪到了地上。
“得了,真是个窝囊废,一点该有的气势都没有。”县官十分嫌弃的道。
闻言,朱大壮的头垂得更低了,好似极为羞愧难当,实则不然,他那泛黄而浑浊的眼眸闪过一抹冷意。
“朱大壮,等下哪位公子问你什么,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回答,若是敢隐瞒,便有你好受的。”县官恶狠狠的道,语气重满是威胁。
“是是是。”朱大壮一连说了三个是字,垂着的头,似捣蒜般点个不停。
阮无双自这朱大壮进来时,视线便没离开过他身上一刻,她仔细的打量着他,甚至是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是在他身上,她除了看到胆怯,懦弱,却没在看到一样是凶手的可能,这样一个廋小的人,如何杀得了唐氏一家?
“朱大壮,这刀可是你在铁得木哪里买的?”阮无双说着便自怀中取出了用娟帕包裹着的砍刀,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朱大壮双手撑在地上,摸摸索索的上前,瞧了眼,便摇了摇头道:“我是在他那里买过砍刀,可这砍刀不是我的。”
独孤连城亦如阮无双一般时刻注意着这朱大壮的举动,前面虽未发现他的不妥,直到看到他撑在地上的手,独孤连城清冷无痕的凤眸不动声色的有了些许变化。
这朱大壮整个人看着虽廋小不堪,试问这样一个廋小不堪的人,手腕却是如此的钢劲有力?倒像是常年训练过的,不过也不排除是他常年杀猪的原因所致。
“哦?不是你的?”阮无双挑眉道。而她却不似独孤连城观察到了那些细微末节。
“对啊!我的砍刀没有这个图案。”朱大壮截然的道。
闻言,阮无双心中一动,眸子看向他指的地方,她都不知道这砍刀的侧身有一个细小的图案,他却是看过一眼,就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图案?”阮无双一字一句的道。说着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闻言,朱大壮眸子闪过一抹暗光,想都没想便道:“方才瞅近的时候发现的。”说着还傻笑了两声。
而阮无双则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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