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府,表小姐梁筱蓉对将军表哥的痴恋可谓众人皆知,就连在此做客的夷陵皇子赫连祺也不例外,所以飞鹤园里闹出这桃色事件,于裴府家众而言,既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虽说裴大将军已有了清美高洁的才女未婚妻,府里又收着两名如花似玉的通房丫鬟,还正与金枝玉叶的当朝长公主缔结秦晋之好,但这个时代的男子谁人不是三妻四妾,似他这样一脉单传更是多多益善,有美夜半自动送上门来,哪能坐怀不乱推辞不受?
“哈哈,裴夜真是好体力,郎情妾意,倒凤颠鸾,居然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那表小姐也是真人不露相,哼哼唧唧嗓子都叫哑了,吵得本宫一夜未眠,而且这时候两人还关在房里没出来呢。”赫连祺只当易倾南同为男性,说话毫不顾忌,促狭笑道,“说不定啊,这府里的宴会一台连着一台,生辰宴过了就该是喜宴了!”
“你说的……是真的?”易倾南嚅嗫问道,心底还抱着丝幻想,他只是跟两人开个玩笑而已,一定是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们作甚?如若不信,自己去看好了,飞鹤园都乱成一锅粥了!”赫连祺哈哈大笑。
易倾南听得小脸青白,胸口就像是被掏空了样的,宁彦辰看她如此呆怔模样,心底暗暗来气,冷笑道:“可不是吗,就算裴夜不答应,那裴老夫人要护着自家侄女的名声,怎么着也要赶紧把婚事给办了,此事本王还得禀明圣上,让梓媛好生考虑,裴夜行为不端,实非良配,这赐婚之事,就此作罢得好。”
“明明就是你在酒里下药……”易倾南瞪着他道。
“本王是主犯,那你就是帮凶。”宁彦辰淡淡扫她一眼,实在没想到,自己临时起意的行为竟帮了那表小姐一个大忙,这下裴夜可是吃了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了。
“……”易倾南想要辩解,却无言以对,她不过是想拿回那圣焰令,无计可施才出此下策,哪里想得到会引出这一系列事端,得出个这样的最终结果!
如果……如果她当时悬崖勒马,没端那杯药水给他喝,说不定以他的武功内力,能抵挡住宁彦辰所下的“醉玲珑”,不致神智全失,让夜半前来的表小姐有机可趁。
都怪她,都怪她啊!
神智全无……咦,不对!
易倾南自认是找到个关键点,心怦怦跳着,低叫出声,“将军不是醉得不省人事了么,又怎么能和表小姐……那个一晚上?”
“你小子,什么都不懂,肯定还是个童子鸡。”赫连祺嘿嘿笑道,“这是男人的本能啊,人是睡死了,但那部位一样可以生龙活虎,尤其像裴将军这种身经百战的……”当然也不排除是那表小姐故作姿态,做足戏份,但两人关在房间里待了整整一晚却是不争的事实,哪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对了,殿下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宁彦辰听他越说越过分,而小家丁越听越是脸色惨淡,不由得皱眉打断他道。
“这个么,”赫连祺笑了两声,边说边是不经意环顾四周,“我一大早就去飞鹤园看热闹,但房外有裴夜的七星卫守着,他又打死不出来,什么都看不到啊,刚回到晴朗居,忽然看见个人影鬼鬼祟祟往假山深处走,我担心是贼人趁乱行窃,起身就追,谁知追着追着,竟追到这地底下来了……”
宁彦辰自是不信,问道:“殿下所追之人呢?”
赫连祺无奈摊手,“一进假山就不见踪影,追丢了。”
宁彦辰眉毛一挑,刚要再说,赫连祺已抢先发问:“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到这地底下来的?那边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说罢就要迈步往里走,却被宁彦辰单手拦住,冷声道:“殿下请止步,这些箱子乃是裴府所有,你我无意得见,却无权处置,还是交由裴夜处理为好。”
就在赫连祺破洞而入的刹那,他衣袖一拂,已将箱盖尽数关上,赫连祺眼光扫来扫去看了半晌,也看不到箱内所装何物,此是苍汉都城,对这位康亲王终归有所忌惮,不能硬来,只得笑道:“王爷说的是。”
“本王昨日喝醉了,稀里糊涂掉进这地洞里,易小五为了救本王,也跟着掉进来了——”宁彦辰面朝易倾南,说得若有其事,“等出去之后,本王一定好生奖赏你。”
言毕,他又转向赫连祺拱手道:“也幸而殿下神兵天降,破石而入,我们二人才得以脱困,本王还得多谢殿下救助之恩。”
赫连祺摆手笑道:“不敢当,实在不敢当,我不过是碰巧追贼,王爷与其感谢我,倒不如感谢那个贼人。”
宁彦辰听他反复强调个莫须有的贼人,虽大为反感,表面上还得客气有礼,“还有劳殿下带我们二人出去。”
“好说,好说,王爷请。”赫连祺欠身让他从洞口先行步出,自己稍后一步,正好见得宁彦辰伸手去拉那小家丁,而小家丁则是闪身避开。
赫连祺看在眼中,心中不由暗忖,这两人何时变得这样亲密了?
从洞口出去就是条狭长的甬道,转角处却有一名手持火把的夷陵侍卫静候待命,赫连祺朝其点了点头,那人便在前带路,三人在甬道里走了一阵,时而转弯,时而环绕,又上了数级石阶,眼看路越走越窄,越行越陡,宁彦辰忍不住笑道:“殿下真是胆大心细,追贼能追到这迷宫里来。”
赫连祺则是含笑回应,“王爷也不遑相让,醉酒也能醉出个地底历险。”
“不知那贼人是何等模样,竟令殿下不顾危险一路追赶?”宁彦辰问道。
赫连祺想了想道:“模样么,其实我也没看清楚,不过形如轻烟,快似闪电,身手很是厉害。”
易倾南恹恹跟在后面,此时听得两人对话,心底暗自吃惊,听他这般形容,竟有些像是莫老头,难道他在那城外山神庙等得心急不耐,提前到裴府来寻自己?
是了,他眼睛看不见,在裴府乱闯乱钻,恰好闯进晴朗居,与赫连祺碰了个正着,被其一路追赶,赫连祺本人在此,莫老头的人呢,又去了哪里?
但,以莫老头的胆识脾性,十几年隐姓埋名忍辱负重,却也不太可能像这般鲁莽行事,除非事情有变……难道遇上了那银虎使和他的手下?
越想越是不安,对莫老头的担忧,总算冲淡了几分胸口说不出的钝痛,然而那种空洞无所依的感觉仍是存在。
裴美人,他跟别的女子欢好,而她就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要是他知道原委,定要恨死她了。
失悔,自责,心疼……一系列情绪交织在一起,脑袋昏昏,也没注意到前方壁上一处突出的石块,不可避免就要撞上。
“小心!”宁彦辰正好回头看她,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拉开,低斥道,“你怎么搞的,走路不看路么!”自从听闻裴夜与表小姐共度良宵一事,这小丫头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真是气死他了,那裴夜真就那么好?
“小人没事。”易倾南冷淡应声,她不能原谅自己,也没法谅解他的行为,就是他们两个人合力而为,害了裴夜啊!
“易小五,你别不知好歹……”
“小人不敢。”
赫连祺走在前面,听得两人在后的声响对话,不禁开口笑道:“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大声点行不行?让我也听一两句解解闷。”
宁彦辰冷哼一声,忽见前方曙光射入,豁然开朗,却是一处古井大小的洞口。
那引路的夷陵侍卫先行跃出,随后是赫连祺,其次是宁彦辰,他虽恼怒易倾南对自己截然转变的态度,却仍是带着她一同跃出洞口。
果然如赫连祺所说,洞口之外正是晴朗居中庭的大片假山,宁彦辰立在一块巨石之上,但见四周怪石嶙峋,曲折迂回,不由阵阵心惊。
谁能想到这底下竟藏着条密道,与飞鹤园里裴夜房间的地下室相通。
正值思索,却见眼前人影一花,那小家丁居然扭转身子撒腿就跑,正是朝着晴朗居大门的方向。
“易小五,你给本王站住!”宁彦辰气恼喝道,却哪里唤得住,只见那小小的身影一路狂奔,转眼就没了踪影。
就连赫连祺都看得好奇不已,“这小家伙是怎么了,火烧屁股似的,赶着去投胎么?”
没人知道易倾南此刻的心情,心乱如麻,心急如焚,心痛如绞,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去飞鹤园,去找裴美人,去向他认错,假如能求得他的原谅,她就是以死谢罪都愿意!
就在易倾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跌跌撞撞冲进飞鹤园的大门之时,裴夜寝室内终于有了一丝动静,女子低低呼了一声痛,继而心满意足地低吟,娇声唤道:“表哥,天亮了,我们该起了吧?”
“还是黑的,再睡会儿。”男子含糊嘀咕。
听得这一声,门外包括七星卫在内的一干众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双目圆睁,嘴巴微张,似是不敢置信。
“将军!”
这个时候,易倾南也如失控火箭般地赶到现场,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步步走过来,带着哭音低叫了声,没等走到门前,脚下一软,就要栽倒。
忽一只温热的大手及时托住她,免了她与地面的亲密接触,嗓音清朗,却也清淡。
“你是在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