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在峰后,山中凉风渐起,掠过树梢,有如海浪涌过。
这初秋时节,着实爽朗怡人,关宇忍不住纵声长啸,穿林漫天,四下里回声,绵绵不绝。
柳信见状,心里不免惊骇,同时也莫明的产生了某种期待。
回到茅屋,余氏与依依俩祖孙早已返回,柳信走时,留了字条,她们倒并不意外。
同时留言里说,那鱼也等他们回来再处理,所以她们也没动,却是早煮好一罐菜粥,野菜为主,只有为数不多的少许麦粒。
“惭愧,家无余粮,待明日去集上卖了物事,换些回来。”
柳信很是不好意思,关宇见他弱不禁风,也不知道他要卖啥,但也不便询问。
“没事,有这几条鱼,也足够饱餐一顿了,赶明儿我去东头胡家,请他预支部分红利,当可支持,你们放心,这往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关宇尖刀在手,江豚被他很快处理干净。
三条大肥鱼也被剖了,切成鱼片。
让关宇意外的是,因为鱼不好抓,这地方的人还未将它列入主要食谱,所以这些大肥鱼真的长得很肥。
除滑嫩的肉之外,两边还长了厚厚的膘。
通常,人们会将它来熬成鱼油,用来照明或者打仗使用。
寻常百姓家,微末丁点就随手扔了。
关宇看着手边五六斤重的鱼油,本想扔掉,脑中火花一闪,何不用它来熬点肥皂啥的,这时空,现在可能还没这东东吧?
“阿爷,有洗手的么?”
关宇杀完鱼,两手都是血污。
果然,柳信拿过了半截皂荚,就是皂荚树上结的那种。
柳信递过皂荚,信手就要把关宇剖鱼出来的下水端出去倒了。
“阿爷,这个留下。”
关宇指着鱼油说。
“这个,能用么?”
“当然,且用了饭再作理会。”
虽然没有铁锅,但还好有瓦罐,佐料居然也还齐全,关宇亲自动手,很快,一大罐瓦锅鱼新鲜上桌。
“好香!”柳依依一直低着头,这时也忍不住张望起来,同时又微不经意的眇了某一眼。
在原来的岁月里,柴火鸡,石锅鱼能风靡一时。
如今,哥这柴火瓦罐鱼,就问你香不香?
“阿爷,奶奶,依依妹子,来来来,趁热造了它!”
关宇性格爽朗,这半天已不把自己当外人。
柳信也兴致高涨,一把将老胡送的酒坛拍,拿出两个粗碗来:
“文远,今天是皇天给老夫一家的好日子,咱爷儿俩喝两个。”
“好,随阿爷的情,小子就冒昧了。”
关宇接过酒坛,给两个碗倒上,双手端酒,向三人道:
“关某不幸,流落此乡,承蒙阿爷奶奶依依相救,此再生之恩,无以为报,且以此酒略达小可之意,干了。”
柳信哈哈大笑:
“文远,我等能相逢,这就是天作之缘份也,适才路上之言,岂是老夫虚话!”
“这个,……”
关宇顿脸红,不由看了依依一眼,昏黄的油灯下,营养不良的妹子正大快朵颐。
鹅蛋脸,柳眉瑶鼻,檀口翕张,正有雾里看花之佳效。
那妹子察觉到有人看她,抬起回视,目光与关宇一碰,赶紧垂下。
然而空气中却碰出了火花。
余氏懵里懵懂:
“他爹,你适才说过啥话?”
柳信道:
“夫人,人生起落,官场迁谪,本也寻常,然夫人相随柳某,没落至此,实是老夫愧对夫人也!”
“他爹,过去的事,都这么久了,提它作甚,想人之命运,多由天定,既已如此,又复何怨,老身但求依依,能得上天佑护就好。”
“哈哈,夫人言之有理,想老夫为官,上不欺君王,下不愧百姓,丹心一片,可证苍穹,老天有眼,遣文远到此间,实是与我柳家有缘,适才老夫做主,已将依依许配文远,还望夫人允诺。”
“老爷做主,妾身哪里不依,老身观文远乃品行端正之人,依依有此佳婿,我柳家之幸也,感谢佛祖观世音娘娘!”
余氏双手合什,念念有声。
那柳依依本就竖起耳朵在听二老交流,听出这个结果,羞得嘤咛一声,放下碗筷就钻进里屋去了。
“哈哈哈,这丫头!”柳信大笑起来。
关宇赶紧挠了两把头皮,给柳信倒酒给余氏夹鱼:
“要是依依不嫌弃关某,小子愿侍二老终身!”
柳信大笑:
“依依一向是听话的孩子,文远如此俊彦,怎会不允?”
余氏起身:
“待我去问问依依!”
柳依依在层里听得清楚,跺脚嗔道:
“阿爷奶奶,羞死人啦,但凭二老做主便是。”
“我就说嘛。”
柳信得意大笑,活像抽中了六合彩的特等奖。
关宇赧然:
“爷爷奶奶,小子孑然一身,一无所有,此时未有聘礼,还望二老稍待时日,待小子备好聘礼,再拜二老足下。”
柳信道:
“文远,如今这非常时日,国乱世乖,还有恶贼相逼,柳某虽是淹蹇,却也非世俗之人,繁文缛节,不要也罢!”
余氏道:
“他爹,我看后日就是吉日,咱们就把孩子们的事办了吧,对了,不知文远生辰八字若何?”
关宇挠头:“这个小子记不得啦,但年龄却还记得,虚长了19岁!”
余氏道:“十九岁,依依十七,正好正好,老爷,妾身刚才所言若何?”
“夫人之言,正合我意,想那何彦龙恶贼,十日相逼,老夫就断了他的念想。明天我去找老胡相商,且让文远在他家借住两日,后日成亲。”
其实在柳依依这个年龄的姑娘,早出嫁了,绝大多数都是俩孩子的娘了。
只是柳依依一是犯官之后,多数不敢来提亲。二来呢,柳信本是诗书传家,又不肯随便把孙女嫁与普通农家子,所以就这么拖大了。
柳信叫依依出来吃饭,但那丫头哪肯出来,关宇忙挑了几块豚鱼肉在她碗里,央余氏送了进去。
这一边爷俩心情畅快,大碗喝酒,虽然关宇觉得这酒质量一般般,却也喝得美妙,不多时二人皆有了几分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