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庄园内。
许振鹏不知道第几次看向了门口,嘴里重复的却还是那一句。
“我要回国。”
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恭敬的站在他的房间里,对他的话完全不予理睬,只是转述着这座庄园的主人交代给他的话。
“S先生说了,他联系了一家医院,拥有更加完善的医疗系统,对你的复健更有帮助,也能帮助你早日站起来。”
许振鹏看着他,面无表情,“我要回国。”
管家依旧没有回应他的话,“先生依旧安排了下周的飞机,我们会跟着你一起过去,先生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有所顾虑。”
他停顿了一会儿,看着许振鹏此刻颓靡的模样,却还是没忍心劝了一句,“许先生,我劝您今后还是不要在先生面前说要回去的这种话,先生脾气不太好。”
许振鹏看着他,嘴角溢出抹苦笑,“你们先生救了我,就打算这么关着我一辈子吗,我还有女儿,我要回去找她,她如今一个人无依无靠的,你让她该怎么办?”
他的双手用力的捶着自己的腿,像是十分的自责,又像是无比的颓丧。
他这辈子,前四十年都是刚强的,从未像谁示过弱,如今却连去留都不能自己决定。
他现在的下肢完全没有知觉,且不说有这么多的人看守着他,哪怕这座阁楼只有他一个人,他也无法走出这座庄园。
那样铺天盖地的无力与沮丧统统侵袭着他,让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第一次明白了绝望的滋味。
如果没有许嘉禾,他甚至想要一了百了。
他至今无法接受,他的妻子,就那么离开了他。
他们陪伴着走过了那么多年,拥有了许嘉禾,拥有了一个家。
他那么努力地熬过来了,从生死线上爬上来。
她却放弃了。
可是他无法怨她,是他让她等了太久了。
他的阿静已经累到了极致,再也撑不下去了。
如果有下辈子,他还是想要再遇见她。
只是如今,他还有许嘉禾,他必须要看着她好好地长大,成家,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他不知道,他那样乖巧听话,让他引以为傲的女儿,如今会变成什么样。
李林他们是否还在照顾她。
她现在是否还安好。
六年过去了,她如今长成了大姑娘,会是什么样子。
应该会更漂亮一些,更让他骄傲。
就像是从前,他将她带到警局里,总是一脸骄傲的告诉他们,“看,这是我闺女,漂亮吧。”
因为她,他得到了那么多的艳羡,所有人都羡慕他。
羡慕他有个温柔贤惠的妻子,有个懂事乖巧的女儿。
如今妻子不在了,他必须为了许嘉禾撑下去。
林静离去的消息让他一夜之间苍老,甚至一度想要放弃治疗。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那个“S先生”的故意而为。
但这件事情是真真实实的发生了,新闻媒体,报纸杂志上面,都刊登了这件事。
虽然林静坠楼的那个画面被打了码,却还是可以看见那么多鲜红的血迹,在慢慢地渗出来,慢慢地,就连天空都染红。
他总是忍不住去想那个画面,即使后来那些资料全部被收走,他连电视都无法再打开。
他却还是会一遍遍想起,然后一次次的想起,那个时候的许嘉禾,是怎么样伤心欲绝的模样。
可是他不在她的身边,他无法安慰她,哪怕只是给她一个拥抱。
她自小是爱哭的性子,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又不知道要偷偷的哭多少次。
他甚至不敢去想她的样子,不敢去想她的眼泪。
他想了无数次,要回国,要陪在她的身边。
要守着她。
他想让她知道,她还有他,她还有一个家。
他从未放弃过她啊。
所以他努力复健,努力的让自己好起来,努力的想要站起来。
他只是不希望,等到重逢的那一天,许嘉禾看见的,是这样没用的父亲。
管家看到他这个举动,飞快的走上前来制止了他的动作,面容严肃。
“我们先生这么不遗余力的治好你,不是让你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的。”
许振鹏看着他,却像是根本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他看得出,眼前这人,对那个S先生言听必从。
可是到底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见到S先生一面。
他们至今没有见过,虽然管家和他说过,S先生曾在他昏迷的时候来看过他。
可是他完全没有印象。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为什么要救他,救了他之后却又不放他走。
如果说是为了让他报答他,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报答他。
可不该是这样囚禁着他的方法。
他没有任何自由,时时刻刻被人看着,像个没有灵魂的傀儡。
他看着门口守着的两个黑衣人,内心有些苍凉的想,就连监狱里的犯人都会有放风的机会,他却一点自由都没有。
他看着那个管家一向严肃冰冷的脸上刚刚突然有了些情绪,内心突然有一瞬的变化。
也许想要撬开他的嘴,就是现在。
那个S先生很看重他的身体,决不允许他伤害自己。
他佯装成失魂落魄的模样,只是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腿,嘴角露出抹苦笑。
“我许振鹏这一生,何曾这样无用过,与其这样看着我守着我,倒不如痛痛快快的放我走,还好让我心存感激,如今这样又算是什么?”
那个管家的表情有了些松动,像是有些难言之隐,犹豫半晌却还是没有开口,转身欲离去。
许振鹏看着他转身,不急不缓的继续说道,“你帮我告诉S先生,如果他想看到一个活生生的许振鹏,而不是一个傀儡,那就放了我,否则我也许永远都好不起来。”
许振鹏脸上不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内心确实有些紧张的。
他在赌,赌那个S先生对他到底是何等的在意,是否愿意妥协。
管家转过了身,表情讳莫如深。
“先生想看着你好起来,你明白吗,许先生?”
“那就放我走。”他不依不饶,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管家此刻已经有些急了,冲着他走近两步,声音也大了一些。
“先生说了,你于他有恩,于夫人也有恩,所以我们必须好好的对你,先生把你从生死线上救回来,不是要看着你自甘堕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