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怎么说?他不是已经控制了航路了吗?有没有禁海令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吧。”伊辉不解的问道。
邓掌柜回复道:“怎么会没区别?你当大明的水师是吃干饭的啊。他控制了航道不错,但那仅仅只是针对我们这些海商走私而言。”
“但无论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海盗而已,一旦遇到大明的水师,就算他有再多的船队,也经不起水师一轮炮轰。”
“所以他为了让朝廷彻底废除禁海令,便开始给朝廷施压,甚至不惜动用倭人,时常洗劫沿海各个村镇。”
“本来朝廷对他走私这事,算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毕竟这些船队里的货物,大部分利润都是要孝敬给朝廷里的那些官员的。有那些官员在朝廷里打掩护,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可他这样一闹,等于就是在打朝廷的脸。朝廷怎么可能会同意他的要求。于是便征调了几万水师大军,对徽王进行围剿。”
“朝廷毕竟是朝廷,一旦朝廷动真格的了。哪里是徽王抵挡的住的。因此这一段时间,徽王的船队是损失惨重。我们这些个海商,也跟着倒霉。”
邓掌柜苦笑了一声:“如今的形势说来可笑,以前是徽王四处在航道上搜寻我们这些海商的走私船,在禁海令的加持下,使我们不得已缩减船队规模。”
“现在却成了朝廷的水师在航道上搜寻徽王的船队,使得徽王的船队不得已下缩减船队的规模。”
“而现在这艘船,就是缩减后的结果。本来此次出航是有三条商船同行的。可惜沿途遇到了水师,要不是我们早早就发现了水师的踪迹,估计已经完了。可尽管如此,还有两艘满载的商船因为速度太慢而被水师俘获。因此,就剩下这一艘船了。”
伊辉听完这些,都觉得这些海商挺可怜的。弄来弄去,都逃不出一个被人围剿的结局。本以为靠上了徽王这棵大树能在禁海令下活的很滋润。
结果徽王所图甚大,一下把局面搞翻了。现在大明朝廷直接下场硬刚。徽王一个海盗,自然就废了。
邓掌柜还没有停下,继续说道:“现在徽王的势力已经被朝廷打击的七七八八。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徽王了。但奈何我们这些家族和徽王绑定太深,再想要回头已经不太可能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徽王现在缺人缺钱,因此每一条商船对徽王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再加上被朝廷追剿这么久,熟练的水手都死的差不多了。徽王无奈之下,只能去诓骗那些沿海的渔民上船摇橹。否则就如今这种情况,就算徽王有再多的船,也找不到摇橹的水手了。”
说完这些,伊辉才对这个徽王有了个大概的了解。说穿了这就是一个一夜暴富的暴发户。完全没有认清楚自己的地位。一个风口上起飞的猪,却把自己当成了真命天子。既错估了形势,也错估了朝廷的实力。德不配位,必有灾祸。
现在的徽王,等于就是秋后的蚂蚱,没啥好蹦跶的了。
“那照你这么说?徽王现在已经没什么势力了?”伊辉问道。
邓掌柜摇了摇头道:“这个小人就不太清楚了。小的家族只是和徽王有商业上的合作,至于徽王的班底到底有多厚,这就不是小人能知道的了。何况徽王的手下大多都是倭人,我们这些海商也使唤不动啊。”
伊辉抚了抚下巴,问道:“那现在。我们这条船该往哪里去?”
到了此刻,伊辉才道出了此次找邓掌柜来的关键。说穿了。他就是个黑户,一个大明黑户。他对于如何上岸,在哪里上岸完全没个头绪。以他的性格,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何况他们这么大一条船,现在在南海海域上还好说,要是再往大陆靠近一点的话,碰上朝廷真的水师,就麻烦了。
邓掌柜也不傻,自然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音。出言道:“那就要看大人上岸后想干什么了。”
伊辉笑了,没想到这个家伙还真是一点就透。这也就是伊辉留下他没杀的原因。毕竟现在船上除了邓掌柜还有点见识以外,其余全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渔民。
到现在伊辉也不想和他藏着掖着了。直言道:“本座确实不是什么锦衣卫。也不是什么朝廷中人。所以,你我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本座对你们邓家和徽王还有朝廷之间的那些破事毫无兴趣。本座只要求能找个隐蔽的地方上岸即可。顺便让这些苦哈哈也能有条生路。”
邓掌柜眼前一亮,其实他一进门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锦衣卫了。现在听到他亲口承认也不觉得意外。只是他提出的要求似乎有点太简单。只是找个地方安全上岸就行了。这和他预想中的有很大的偏差。
本还以为这人也是大有所图。结果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但邓掌柜也听到了伊辉这话中的细节。让这些苦哈哈也能有条生路?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莫非是想保住这些泥腿子?”伊辉虽然说了自己不是锦衣卫,但邓掌柜已经喊他大人。
“不错,这些苦哈哈都是些不晓世事的渔民,被你们这些杂碎骗上船来,本座念他们可怜,看在他们一路摇橹的份上,决定管上一管。也当是给自己这趟出海付个船资。”伊辉半开玩笑的说道。
邓掌柜点了点头,拍马道:“大人还真是慈悲为怀啊,竟然能看得起这些泥腿子。既然大人有此等想法,也不难办。”
“哦?你有何高见啊?我可不希望以后徽王还会去找他们麻烦。”伊辉说道。
邓掌柜摇头道:“不会的,徽王根本就不会把这些人放在心上。诓骗这些人上船的人已经被大人你斩了。可以说只要他们不被朝廷知晓,他们就还是一个百姓。”
“大人只要找到一个无人的海岸,把船直接开上岸。待船搁浅后,再把船上的货物让这些泥腿子分了。至于他们以后能不能回到家乡,那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伊辉顿时就觉得这个提议貌似还行。虽然有很多瑕疵,但他目前也只能做到这些了。说实话,伊辉又不是圣母,能让他们活着回来还有东西分已经仁至义尽了。
“如今海域全是大明水师,我们又该在哪里靠岸呢?”伊辉又问道。
邓掌柜想了想:“小人觉得岭右省就不错。虽然条件恶劣了一点,但在那片海域,遇到水师的可能极小。”
“岭右?”伊辉在心里盘算着。靠。这不就是秀才做传销的地方吗?这个时代的岭右省,那环境还真不是一般的恶劣啊。远不能和后世相比。
伊辉没有急着决定,而是对着邓掌柜挥了挥手:“嗯。本座考虑一下吧。你先回去老实待着,要是表现的好,本座不介意放你一条生路。”
邓掌柜忙谢道:“谢大人不杀之恩。大人若有用的着小人的地方,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伊辉冷哼一声,便重新喊了王小六进来,把邓掌柜带了下去。
大门关上后,夏文雨才从屏风中走出。
“怎么样?听出点什么没有?”伊辉问道。
夏文雨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个徽王和我们那个时代的汪直,虽然同是海盗,但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徽王是什么人和我们没什么太大关系,下船后便再无交集。我是问你觉得岭右这个地方怎么样?”
“岭右?不怎么样。大明时代的岭右说一句穷山恶水毫不过分。”夏文雨说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不去岭右我们又该在哪上岸?”伊辉问道。
“我觉得你还是找王小六他们来问问,别小看这些渔民,其实王小六和瘦脸他们比这个邓掌柜更值得相信。听听他们的意见也为迟不晚。”夏文雨分析道。
伊辉点了点头:“不错。是该听听他们的意见。何况对这几个人我的身份也不需要保密,很多事情说起来更方便。这邓掌柜的话最多只能信三分。他说去岭右,可谁又能知道岭右是不是他的地盘呢?万一着了他的道,到时候就麻烦了。”
夏文雨也很赞同这个观点:“是啊,别看他现在卑躬屈膝的,但这种大家族出来的人,就没一个好对付的,古人虽然见识不如我们。可智商却丝毫不比我们低,凭他一句话就能识破你不是锦衣卫。就可见他的能耐不低。可千万注意不要阴沟里翻船了。”
伊辉撇嘴笑了笑:“没事,就目前来说,他还不敢耍什么花样。这人我也没打算留,下船前肯定是要干掉的。所以我才会和他说这么多。反正早晚都是个死人。”
夏文雨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她现在都觉得来这个世界短短几天,三观都有点不正常了。要是换做以前,听到有人在她面前把人命如此不当回事,她就算不骂两句也会敬而远之。可现在这些话听在她耳中,却觉得理所当然一般。真不知道是环境改变人,还是人在适应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