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省。其内山高水长。沃野千里。自古便是华夏鱼米之乡。盖因水系众多。四通八达。故而江河之上行船者众。
其内有山,名曰青原。山中有寺。曰净居寺。乃禅宗青原派祖庭。香火甚旺。
山左有江。亦曰禾江。东流合琴亭、胜业诸水,至县东,又东会群川入泰和县界,最终会牛吼入赣。
此节乃秋冬互交之际。盖因地处江南。两岸依旧绿意盎然,丝毫不觉萧瑟。秋风略过,泛起禾江粼粼波涛。两堤之上树声啸啸。美不胜收。
禾江之上一叶扁舟顺流而下。舟首一人负手而立,双目微凝。似乎在感受着秋风所带来的一丝凉意。
此节虽快入冬,却丝毫没有北方的寒冷,如今正是正午时分,甚至还有些炎热。一阵凉爽的秋风拂过。正好祛除掉船首之人一身的燥热。
此人年纪约莫四十上下。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下颌方正,目光清朗,剑眉斜飞,一袭青色儒衫,内松外紧十分合身,显得整个人都器宇轩昂。
就在此人尽情领略两岸风景之时。一个青年从船篷中走出,把一件披风搭在了中年人的肩上。
“老师。船头风大,此时虽然炎热,可万万不可与那夏日相比。稍有不防。便可能导致寒邪入体。”
中年人转头看了看那青年一眼。微笑了一下。便把披风裹在了身上。
“惟乾啊。此次你一路护送为师前往庐陵,也是辛苦你了。”
“老师说的哪里话,学生能时刻跟在老师身边聆听教诲,是学生求之不得的事情。这一路行来。学生感悟良多。都说读完卷书,行万里路。如若不是与老师同行。学生还真下不了这么大的决心。”那青年恭敬的答道。
“嗯。你有如此感悟,也算你不枉此行。人世间万事万物都要用心方能有所感悟。倘若一味的坐而论道纸上谈兵,那还不如不学。到头来终究只是一介腐儒,一个书呆子罢了。”
“是。弟子谨记老师教诲。以后学生定然多走走,多看看。”
中年人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便不在说话,继续欣赏着两岸的风景。
就在此时,江面上传来阵阵划破空气的尖啸声,尖啸之声此起彼伏,很有节奏。犹如那少林的棍僧舞动棍棒时的破空声。
中年人侧耳倾听,发现这声音比那棍棒的破空声还要尖细。仿佛一把利剑划破长空。
那叫惟乾的青年自然也听见了这声音。不听的环视四周。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
这莽莽大江之上,为何会出现如此古怪的声音?不由让两人都感到一阵好奇。
可宽阔的江面上一览无余,除了他们这一叶扁舟以外再无他物。可耳边的声音却始终不散。非但如此,还有愈演愈烈的意味。
两人寻了半天,也不得要领。愁眉不展之际,惟乾忽见岸边有一人,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用力的甩向江面。待竹竿甩出后,又缓缓抬起,接着又是一杆甩出。如此行径。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惟乾指着那人对中年人说道:“老师,你看那边。声音似是此人发出。”
中年人转头看去。见那人循环往复的在岸边操弄着一根竹竿,顿觉好奇。
“此人为何这般举动?”中年人似在问话,又似在自言自语。
青年人死死盯着岸边那人。现在靠的近了些,仿佛也看出了一些端倪。惊讶道:“嘶。老师。你看那水中,似有物件划过。莫非?此人是在钓鱼?”
中年人神色一愣,然后捋了捋胡须摇头道:“钓鱼?不可能吧。为师从未见过如此钓鱼之法。他这样不停的挥杆下杆收杆。还怎么钓鱼?鱼儿不早被他吓跑了吗?”
青年想想也是。他虽然不会钓鱼,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这世上怎会有如此钓法?他也觉得不太可能。
中年人目光始终盯着岸边那汉子。发现此人依旧不疲,孜孜不倦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竹竿上却有丝线相连,牵动着水中一物来回划动。
“船家。麻烦你靠岸一下。”中年人看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于是决定上岸一观。
船家闻言应声改变航道,调转船头就朝岸边靠去。
禾江本就不宽,船家摇橹三五十下,便与河岸近在咫尺。那岸边之人似乎也察觉到有船正在靠近。便也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船来的方向。
船头靠岸后。两人蹬步下船。径直向那手持竹竿的汉子走去。
那汉子也是死死的盯着两人,看样子这两人衣着不凡。也不知这两人朝他走来是有何意,神情中充满了戒备之色。
两人疾行几步。来到近前。这见眼前这人穿着普通,一身开襟短打,脚穿布鞋。最为奇怪的是此人竟然没有发髻,只有一头短发,犹如出家人还俗一般。
手中的竹竿约有三四米长,前端绑有丝线。脚边处还放着一木桶。探头望去,桶内竟然有鲜鱼数尾。
师徒俩人见到这一切,不由的啧啧称奇。没成想。这汉子果然是在钓鱼。
那汉子见两人靠近,不由的后退了两步,如果熟悉的人看到他现在这个姿势,就能看出这是蓄势待发的姿态。仿佛只要眼前两人稍有异动,便会暴起伤人。
那中年人看完桶里的鱼后,不由的抚须大笑起来。然后对着那汉子拱了拱手道。
“老夫见过足下。敢问足下。你可是在钓鱼?”
那汉子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看了看手中的竹竿。点头道:“对啊。不是钓鱼还能干什么?我看你们两个大老远的从江中划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师徒俩人先是对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正如足下所言。我师徒二人来此,就是为了看看你在干什么。”
那汉子听完后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开始放松下来:“这有什么好看的?钓鱼你们都没见过?还需要特地跑来看看?莫非你们两位是想吃鱼了?”
那中年人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我等并非为鱼而来。老夫闲暇时也曾钓鱼果脯。但像足下这般钓鱼的。老夫是闻所未闻啊。故而特此前来一观。”说着又看了看水桶里的鱼。
那汉子焕然大悟,他一下就明白眼前这两人是什么原因招惹来的了。
此人不是伊辉还能是谁,他钓鱼的方法用的是路亚钓法。根本就不需要鱼儿,只需要不停的甩动鱼线上的假饵,造成一种有活物在水中移动的假象。这样以来,那些肉食的鱼类就会误以为是小鱼活着其他吃食,便会自动咬钩。比起传统的那种垂钓来,要有意思的多。
这种路亚钓法,是在19世纪才被人发明的。现在的大明。自然是没有人见过。因此才把这两人吸引了过来。
伊辉呵呵一笑:“原来如此。阁下是没见过拟饵法钓鱼吧。”
那中年人和青年一听就来了兴趣,忙问道:“何谓拟饵法?”
伊辉笑了笑,也没有说话,只是摇动着钓竿上的一个把手。鱼线随着把手的转动,便从水中缓缓的拉了出来。这一操作看的两人是目瞪口呆。
他们还从来没见过用绞轮收取丝线的鱼竿。待把手转动了数十圈后,丝线的前端便露出水面。鱼钩也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伊辉把鱼竿一竖,伸手接过鱼钩,然后小心翼翼的递到两人眼前。
那师徒二人连忙伸头看去。待看清楚鱼钩的模样后,不由大感意外。
“这。。。这。。。这是什么鱼钩?为何如此形态?”眼前这个鱼钩让中年人有点不知所措。
只见这鱼钩和传统的鱼钩完全不一样,整个造型和一个拇指大小的鱼儿一样。鱼腹下一前一后各有一小钩。通体用生铁打造。入手极有分量。
伊辉莞尔一笑,介绍道:“这就是拟饵啊。这种鱼钩就是在水中模拟出小鱼的游动,得以引诱食肉的大鱼前来捕食。”
一听到伊辉的解释,那中年人顿时两眼放光。抚掌道:“妙啊。妙哉。未曾想到世间竟然还有如此钓鱼之法?正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足下这拟饵法,正是充分了利用了万物之间相生相克的道理。实在是妙。实在是妙。”
“不错,这种方法很适合这样开阔的水域,而且不需要鱼饵,可谓是方便至极。只要有竿在手,在哪都能钓。”
“我看足下这鱼竿也不一般吧。尤其是这绞轮。老夫也从来未曾见过。”中年人凑上前仔细的打量这鱼竿上的鱼线轮。
“你说这个啊?这个是为了拟饵法特意弄的。要不鱼线收来收去的,没有这绞轮根本就来不及收线。”
“有意思。确实有意思。嘿嘿,看的老夫都手痒了。”中年人对着伊辉露出了一股跃跃欲试的表情。
伊辉见状,哪还不清楚这人的打算,便很大方的把鱼竿塞了过去:“阁下既然有兴趣,不妨自己试试。只不过千万小心一点,一旦鱼钩甩的力道不对,很容易弄伤自己。”
中年人爱不释手的接过鱼竿:“放心,老夫刚才观察你许久了。不会出什么纰漏的。”说完就迫不及待的挥杆甩了出去。
伊辉一看他甩竿的姿势,就顿感不妙,一个闪身就躲的远远的。生怕被他误伤。结果他人刚一跑开,就听的身旁出现一声惨叫。
转头望去,只见那鱼钩死死的挂在他那个学生的胳膊上,眼看着胳膊就红了一大片。
伊辉看的冷汗都出来了。还好他跑的快,否则倒霉的可能就他自己了。这玩意还真不是谁都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