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打望着城南和城东的张昊军,四十座攻城塔车,每一座都比城墙还要高,那支柱与横梁所构成的框架图形,无不给人以坚实和厚重感;
六十辆投石车,长杆高耸,一二十个身强力壮,赤膊上身的汉子,在下方转动绞盘,隐约传来的机括声和汉子们的号子声,让司马懿不得不对这投石车抱有浓浓的期待。
兵强马壮,甲胄齐全,每一名将士,眼眸里都表露出浓郁的战斗欲望。
不得不说,
这还是司马懿跟随张昊后,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规模的攻城战,心底里多少带着一些激动和紧张。
张昊斜眼瞥见司马懿那紧握于身前的手,还有那东张西望,满含兴奋的眼眸,
不由笑道:
“今时今日之气象,确实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了。
不用硬着头皮的不得不战,更不用底牌用尽后的孤注一掷,稳当、舒坦、惬意。”
司马懿颔首笑了笑,附和道:
“公爷擅兵略,今日算是领教了。”
张昊舀了一勺煮沸的茶汤到杯子里,然后放在嘴边,嗅着茶汤的清香,怡然道:
“这打仗,就像是在烹饪一道美食,根据不同的食材和食客的口味,制定不同的做法,是煎炸烹煮还是炖闷炒烤,那都是天差地别的,调料的多少,火候的掌控,都能影响这道美食的最终呈现。”
司马懿面朝张昊,请教道:“敢问公爷,这涿县,算是什么食材,又该如何烹饪呢?”
亦就在这时,
郝昭一路小跑上了高台,朝着帅座上的公爷,躬身拜道:
“一切准备就绪,请公爷下令!”
张昊与司马懿相视一笑,
看向郝昭,问道:
“伯道啊(郝昭),你知道山里的狼是怎么吃鳖的么?”
郝昭不由一愣,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公爷的矫情劲儿又犯了。
作为最崇拜且最了解公爷的学生,郝昭自然知道他该做什么,
随即,
郝昭故作诧异的挑了挑眉,带着一丝疑惑,捧哏道:
“鳖的壳那么硬,这狼该怎么吃?”
张昊颇为满意的悠然道:“当然是将那壳敲碎了吃啊。”
郝昭故作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道:“学生明白了,那咱们就用石头将王八壳敲碎,再享用里面的美味。”
“嗯,”张昊点了点头,嘱咐道:“记得把壳清理干净些,否则崩了牙,就不优雅了。”
“学生明白了。”
“去吧。”
“诺!”郝昭领命,转身离去了。
下了高台后,郝昭翻身上马,朝着周围的传令司马,还有旗手,朗声道:
“公爷有令,攻城!”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三通带着特殊鼓点的鼓声响起,最先发动攻击的是投石车。
“吱呀——吱呀——”
随着机括声响起,长达七八丈,两抱粗的横梁以迅雷之势弹起,将网兜内的三五十颗曹军首级高高的抛向了天空,
然后,落向了两三百步外的城墙上。
抛射首级,本来就没打算给对面造成杀伤效果,这一长排的投石机“轰轰轰”的砸过去,几乎要砸近万颗脑袋过去,
不仅可以极为明显的打击城内曹军的士气,同时也能极高的鼓舞本方的斗志。
最重要的是,可以狠狠的抽曹操两大耳刮子,
你不是要来偷袭我么,不是要跟我玩儿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
现在,我把这些脑袋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一个时辰,
光是送脑袋进去就花了一个时辰。
脑袋送完后,就开始换石头了。
“轰!轰!轰!”
巨石砸在城墙上的轰鸣声,远在三百步外的高台这里,都能听到。
有好几段的城墙上方已经塌陷,无法站人,但彻底崩塌还不至于,但这些画面被本方将士看在眼里,还是颇为震撼的。
其实将士们心里都明白,
自家公爷之所以让投石机轰砸城墙,就是为了在蚁附攻城时,能够减轻他们的伤亡。
主公如此体恤下面的兵卒,下面的人自然是心怀感激的。
很多时候,一些小恩小惠就能让他们这些底层的人感恩戴德,如果你在体谅体谅他们的不易,他们会更加的舍生忘死。
每当一处城墙被砸毁,张昊军的将士们便会高声欢呼,慢慢的,大家的心气儿也就起来了。
如果哪一个部分的士卒没有欢呼,压力便会给到他们前方的投石机。
“仲达。”
“公爷?”
“你说此时的曹操,有没有为当年的选择而后悔?”
当年,张昊不想将曹操推到自己的对立面,而是让他替自己讨伐幽州的公孙瓒,若成了,便请天子敕封他为幽州牧,让他为大汉在北方开疆拓土,也许诺过会封他为王。
可是,
曹操阳奉阴违,不仅趁机敛下了一大批粮草,还与公孙瓒勾结,私下里积极备战,让自己不得不兴师动众的北伐,
第一次北伐,打了不到半年,就因为粮草不济而失败。
其实,导致第一次北伐失败的原因,有一大部分都是张昊的决策有误,不仅低估了曹操和公孙瓒抵抗的决心,还犯下了战略上的失误,那就是没有提前稳住鲜卑人和乌桓人。
也因此,在发动二次北伐前,他用了两年的时间休养生息,不仅筹措到了充足的粮草,还把匈奴人也拖下了水,替他在草原上牵制住鲜卑人。
与此同时,将幽州分为两个战区,一个是荀彧和公孙瓒那边的沮阻战区,一个是自己和曹操所在的涿县战区。
两个战区虽说同时开战,但也有一虚一实,一轻一重之分。
涿县这边,张昊集结优势兵力主攻,先啃下曹操这块儿硬骨头,沮阻那边,则是牵制为主,毕竟沮阻北边便是乌桓人,难楼王的势力范围;
就算荀彧和赵云有能力攻下公孙瓒所驻守的沮阻,但有难楼王的八千兵马在侧,为了稳妥起见,也只能与沮阻的公孙瓒展开对峙。
不管是从一处战局还是从全局来看,曹操和公孙瓒的覆灭是迟早的事儿。
张昊能看得通透,他不信曹操看不透。
面对公爷的提问,司马懿思虑片刻后,摇了摇头,
道:
“在下以为,以曹操的野望,他做出什么样的抉择,都不会后悔的,就算此次真的死在这涿县城内,他也只会抱怨苍天无眼罢了。”
“苍天?”
张昊眼眸微眯,望着涿县,嘴上不由揶揄道:
“苍天已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