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太平经》?
张昊有些不解的看向阿父,见阿父神情淡然,张昊似乎也猜到了阿父的用意。
张角传道十余载,能在这乱世中建立起太平道,携徒众数十万,自有不凡之处。
以他之能,自然也能预料到此次起事九死一生,说不得他们三兄弟的命也得搭进去。
自己的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平道所坚持的信念一定要传承下去,《太平经》乃太平道的核心,有此经在,太平道便在。
张昊自然明白《太平经》对于黄巾军的重要性,张角将《太平经》交予他,却是含着传承之意。
他紧紧握住简牍,因为用力过度,指尖有些发白。
“阿父,此物太过贵重,孩儿惶恐……”
张角背负着双手,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怅然道:“此番起事,也许不会成功,但此举必将让天地变色,让更多的有志之士拿起武器,反抗朝廷的压迫。”
张角顿了顿,喃喃道:“天地变色,便由我黄巾开始吧!”
黄巾起义,只是开始……
一旁的张昊突然愣住了,原来张角早就知道此番起事不会成功,但若不起事,朝廷依然腐朽,天下依然困苦。
张角这是在用黄巾军这把火,点燃这群雄并起的乱世。
此时此刻,张昊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是紧紧的握住手中的简牍。
“要下雨了……”张角淡淡的说道。
随着张角的目光,张昊也抬起头,看向乌云翻涌的天空。
按照历史的进程,五天后,也就是二月初,阿父这边便会起事,洛阳那边的官军便会有所行动。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若不想被历史的车轮无情的碾压,就要早早的未雨绸缪。
正待他思量着破局之法,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将他惊醒。
“将军,公子的行囊已收拾妥当,马车已在后门候着了。”
张昊暂时按下杂乱的思绪,回身望去,只见一位身形消瘦的白衣丽人向他们款款走来。
仔细看去,此女子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点而翠。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见之无不令人为之心悸。
她是谁?
在张昊的记忆中,他不记得认识此人。
“她叫黎悦,以后就是你的贴身侍女了,你可以完全信任她。”丢下这句话后,张角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黎悦?贴身侍女?
张昊不由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女子,心里不由的生出一丝古怪的想法。
古代公子哥的贴身丫鬟,可是有侍寝暖房之功效的,难道阿父是想让我快快长大成人,好继承他衣钵?
可我特么才十四岁啊,这……能行吗?
张昊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下面……
我在想什么?我还是个孩子啊!小兄弟也还不成熟啊!
黎悦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眸低垂,似乎是看透了张昊的内心,亦似乎张昊心中所想与她无关。
张昊虽然才十四岁,可他的内心却成熟如老狗,讶然过后,随即回归理智。
就在刚才说话的功夫,这个黎悦就已经将自己的行囊给收拾好了,显然阿父早就打算把我送到二叔那里去。
原本自己想留在巨鹿县为阿父做点什么,结果自己却被阿父给安排了。
没想到历史上的张角并不止是历史书上那只言片语的描述,其智谋,恐怕并不比那些知名的谋士差多少。
或许黄巾军之所以不到一年就被官军剿灭,直接原因便是黄巾军失去了张角的领导。
历史上,张角是在中平元年(公元184年)六月病故的,在古代导致死亡的因素有很多,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
无论怎样,五月之时,自己必须要回到阿父的身边,若阿父真的只是感染了风寒这种病,他也好想办法救治。
…………
为了不引起注意,随行的只有黎悦和一个马夫。
马夫驾车,黎悦和张昊坐于车内。
太平经内容博大,涉及天地、阴阳、五行、十支、灾异、神仙等。
但张昊手中的太平经却只是其中一卷,讲述的是“天人合一”的思想,以阴阳五行学说勾勒了一个理想社会图景,提出了一套“无为而无不为”统治术。
其中有修道的教徒的修身养性术,也有财产共有、自食其力的善恶报应观念。
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神乎其技,放在后世也就是一本普通的思想着作。
当然,这样的思想着作放在这个时代,的确是对民众有所冲击。
简牍中所记载的内容对张昊这个本科生来说并无任何营养,但对于黄巾道徒来说却是久旱逢甘霖的神物。
张昊抬眼偷瞄一旁的黎悦,见其呆呆的坐在那里,眼眸低垂,一路上也不说话,不知其在想什么。
既然她是阿父安排给我的贴身侍女,以后肯定是朝夕相处了,多少应该了解一下彼此。
张昊打算破冰一下。
“黎悦这名字很好听,可有字?”张昊开口问道。
“不曾取字。”黎悦轻声道。
“你什么时候加入黄巾军的?我不记得有见过你。”
“熹平四年加入太平道,此前一直住在平乡。”黎悦答道。
“加入的还挺早,”张昊心里道。
张昊将简牍收起,放入布兜中,接着问道:“看你年龄不大,又生得如此美貌,嫁入大户人家不愁吃穿,何必要入太平道跟着一帮泥腿子呢。”
问完这句话张昊就有些后悔了,自己可是太平道领导人张角的孩子,自己就是最粗的那个泥腿子啊。
这感觉,怎么有点儿劝妓从良的既视感。
不过,有一说一,黎悦长得这么漂亮,跟着黄巾军这样的蚁贼着实是有些可惜了。
黎悦面无波澜,并没有回答张昊的话。
就在张昊准备将尴尬的气氛再度活跃一下时,一声呼喝从马车外传来。
“打劫!”
打劫?张昊不由一愣,我特么就是最大的贼,还有贼敢打劫我?
马夫将马车停了下来,朝着前方身着黄衣,头包黄巾的同僚喊道:“你们是哪一方的?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吗!”
一伙黄巾贼人面面相觑,面露犹豫,对方问出“哪一方”这种话,显然对方是知道黄巾军中制度的。
难道对方是自己人?
为首的一名刀疤男,眼中凶光闪烁,心中自然是不愿放弃到手的肥羊,大声问道:
“你们又是哪一方的?”
马夫冷哼一声,答道:“我受天公将军之令携贵人去往下曲阳找地公将军复命。”
话音一落,众贼人一片哗然。
天公将军和地公将军在他们心中那可是如神仙般的人物,为天公将军做事的人那可是神使,借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打劫神使啊。
为首的刀疤男见那马夫神情自若,不像有假,心中已萌生了退意。
刀疤男叫杨勇,他奉命在此处盘查,谨防朝廷的探子入杨县打探太平道的消息。
既然对方是同袍,那自然是不好再打劫了,但上前盘查一翻也是有必要的。
“原来是神使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呐。”杨勇向那马夫抱拳道。
马夫自知身负要事,对方又抱拳告罪了,也不好再与其纠缠,便点头道:“如此,就把路让开吧。”
众贼人正要让开道路,却被杨勇伸手阻拦道:“等等!”
马夫皱了皱眉,不耐烦道:“还有何事?”
杨勇朝马夫再次抱拳道:“杨县戒严,渠帅命我等在此设卡,严防朝廷的探子进入杨县,还请神使将车帘掀起,让我等看一眼。”
“我看你这是在故意找茬!”马夫怒道。
杨勇站立在马车前方,沉声道:“军命在身,还望神使莫要为难在下。”
就在马夫准备拔刀相向时,张昊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无妨,撩开车帘就让他看一眼吧。”
“是!”马夫低声应道。
马夫跳下马车,恶狠狠的看了刀疤男一眼,伸手掀开了车帘:“用你那对招子好好看看,车里有没有朝廷探子!”
杨勇抬眼朝马车里看去,一个白衣少年坐在马车中间,略带好奇的看着自己,当他的目光扫到少年身旁的白衣女子时,他的眼眸就再也挪不开了。
天下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哪怕只是侧脸,也比县城妓馆里最好看的姐儿好看百倍千倍。
马夫似乎感觉到了刀疤男灼热的眼神,心中竟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赶紧将车帘放下,沉声道:“现在能让我们走了吧!”
杨勇嘴角一扬,眼眸中邪光闪烁,笑道:
“你们恐怕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