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说胡扯,农村那些唱大戏的总是要编出个什么传闻来。其实目的就是吸引人过去,然后在故事发生地盖一座庙,逢年过节收香客香火钱。还能办一两次庙会,吸引些商贩,也算是促进当地经济发展。
迷彩帽是考古队的,我把这想法跟他说之后,他就直接反驳。
“那也应该是唱神戏,唱鬼戏这三个字听起来就不吉利。而且日期不对,三月份传统庙会都是在“三月三,龙抬头”的时候举办。
每个民间传说的来源都会有依据,就算凭空捏造也是有什么目的,故事的真实性无从考究,但我觉得你们应该听一听。”
我陷入了沉思,不是思考迷彩帽说的对不对的问题,而是在想,我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趁更高级别考察队来之前了解这座墓的情况吗?只用在现场附近搭把手,或者等迷彩帽和司简忙活完之后跟馆长打个电话,让他来看看哪几件值得他留下不就行了?
可能是我的沉默让迷彩帽尴尬了,他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把随身带的西瓜搬上桌。
“哥哥给你表演个徒手劈西瓜啊!”
说着就一手扶西瓜,一手准备用拳头砸下去。
这一拳下去,怎么着西瓜汁也得撒人高铁车一地。
我正想阻拦,我身后座位的司简默默递出一把银色藏刀。
迷彩帽看到后,接过刀直楞,随后压低声音。
“可以啊司太子,我这都能带上车。”
迷彩帽很快就给司简起了外号。说着,他把西瓜切成块,分给了我,递给司简的时候司简只接过一小块儿。
我们做的普通座,车厢里时不时传出小孩儿的哭闹声,不断有端着泡面的人从走道上过,还有个大婶脱下自己的棉靴把脚伸到座椅后背上看视频。
迷彩帽的瓜一切开,清新的瓜香就弥漫半个车厢。很多人寻着味儿看向这里。
一边吃着,我一边问关于这个“唱鬼戏”的说法是什么情况。
迷彩帽擦干西瓜汁,然后徐徐道来。
“上高庄的宗教活动场所在一处土地庙,其中一坛香火供奉着送子观音。这送子观音的金身摆在正殿,香火旺的能熏黑房梁。但是土地庙土地庙,不供奉土地神,却把送子观摆正中央,任她再灵,也占了位置。
土地神守一方土地,自然不是好惹的。那庙里守庙的道士有一天傍晚在打盹的时候,被一阵碰碰锵锵的声音吵醒,他仔细一听,是从正殿传来的。土地庙上了年份,正殿年久失修,人类看不到的角落里总会有些小东西钻来钻去。也许这次是有老鼠出现,老道士以为是老鼠偷吃贡果,打翻了什么东西,正打算去收拾,走到门口处,却听到里边有人窃窃私语。
听起来是一伙人在说话,他们的声音压抑,似乎是不想被人听到,但是说话的语气又感觉十分激动。”
迷彩帽讲到这里,故意买了个关子。
这像是小时候听的那些怪谈,不得不承认,从小我就是听怪谈最认真的那个孩子。
“然后呢?里边的老鼠说的什么?”
迷彩帽因为这个信息差而显得略带得意。
“老鼠可不会说话,道士也没听到人话。那晚过后,他就换了个地方修行去了。”
“为什么?”
“老道士守口二十年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听到了什么,直到两年前的春天,他云游至此,才有了我手里这份文件。”
说着,他主动将几张资料递给了我。
我看了看,这竟然是一份笔录。
二十二年前的那个傍晚,他蹲在墙角听到里边传出的声音,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语言,他庆幸那天晚上没有轻易走进正殿。他说那时候像是一门之隔隔开了两个世界。
不确定是否能称作是“神”的东西在门里吵架,起初是听不懂说的是什么,只能听得出话中的语气、语调。
听过电影里外国人讲中国话的朋友一定有印象,那种令人尴尬的口音如果不加上中文的语调,根本听不出来说的是啥。但是老道士的情况相反,里边的话听起来很像是日常争吵的语气,却听不出来任何一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
有声音,有语调,却让一个年近半百的人听不懂,这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老道士说,他本欲想窥得些仙术,所以就听的久了些。不觉间天色已暗,春末的月亮离地球很近,总是下午时分就能抬头看到。那个时候的没闹钟没灯泡,只有两台油灯也舍不得燃,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抬头已经找不见太阳,只有月亮高高挂起,就决定不再蹲墙角。
闹饥荒时他正年少,在逃荒路上出的家。
经历过苦难的人想的开,当了二十载的道士,如果听不懂,就说明与天机无缘,该收拾收拾准备歇息了。
就在他起身之后,听到庙附近逐渐有人声,有花生糖、炒瓜子的叫卖声。老道士以为自己听错了,伸长脖子往外边瞅了瞅。
月色之下,人影绰绰,看不到脸,但却能看到有推着手推车的,有将小孩儿举到肩膀上的人影缓慢从土地庙门口走过。渐渐的,开始有人影在土地庙门前停下,随后驻足的越来越多。
老道士是有点见识的,这些“人”只在门口晃悠,却迟迟不进来,他吓的一下子就腿软到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影子估摸着快赶上初一十五香客最多的时候了,老道士庙门大敞,他心想,没进来只有可能是进不来。
不会是以前的饿死冤魂找茬吧?
他们始终不迈过门槛,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阻拦。
老道士心知,定是有什么神仙在暗中守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