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价倒是挺火热,一开始便相互咬着不放,可惜男郎素来不可管家管账,手中银钱并不多,顶到天在叫到二百两时便磕磕巴巴,恨不得一两一两往上加了。
女客自持金贵,在怀内小倌的溜须拍马捧得飘乎乎中,抹开不脸跟着男儿抢拍,只能不尽惋惜。
但有那好美色荤素不忌的心中自是不甘,一见此,趁机起哄的嘲讽着,“你们当是菜市场,真是侮辱美人,侮辱你们的身份!”
“就是,一介男儿不说在家伺候老娘姐妹,非要逛青楼,这是有多恨嫁呀!”
几句话,让在场男儿无一不面红耳赤,包厢中叫价的几位亦然,被刺的好久张不开嘴,随之价格停在了二百一十五两,正好是双臂缺失干干瘦瘦的男郎。
虽说脸上挂着半面面具,那男人扯出的笑意仍是显而易见,扒着窗口期许的瞅着叶花。
叶花嘴角僵了僵,这男人脾气素来不算好,又自卑多疑,本不是首选,可现在真真是矬子里面拔将军,看了眼蠢蠢欲动快要被小倌们诱哄不住的某些女客,他还是咬下牙,谄媚的开口,“哎哟,这位客官真是爽快,咱们桥儿的卖身契妾身这就……”
“二百二十两!”
一道沙哑干涸的声音打断了叶花轻轻柔柔的话语,众人望去,一魁梧大汉停在了大厅门口,浑身被汗打湿,虎目圆睁喘着粗气。
他上前一步,在大厅明亮的烛火下露出面容,凶巴巴的急切重复道:“我出二百二十两!”
有女郎倒吸一口气,被吓的失控叫着,“嘶,好丑!”
“这是谁呀?太不知羞耻,竟连遮都不遮,真是丢男儿的脸面!”
“我好像认识他,东街那姓赵的屠夫,卖猪肉的!”
“啧啧,叶花可真够疼他那闺女的,这样粗人也敢放进来!”
一时间大厅窃窃私语,好不热闹。
赵大海首次没有顾忌他人的指指点点,脚步仓促的走向叶花,期间撞上了不少穿梭在桌台递酒端菜的小厮都不自知,而后面追赶上他的几个龟妇鼻青脸肿好不狼藉,显然在进门前就有过一场争执扭打。
尽管闲暇时叶花听乔桥描述过这个男人,可叶花第一眼见到仍是被他吓的够呛。
这身形简直比女人还要健硕,和乔桥嘴中善良又可靠的男儿相差的有点远……不,确实可靠,这人往这一戳,竟是和站在台上的他视线持平,连楼里向来粗狂的龟妇比他都矮了一头多……从气势上来说,比很多娇美可爱的男郎的确可靠的很!
但是想了想乔桥娇小肉感的身材,又看着面前如庞然大物般的粗汉,叶花头一次失态的嘬了嘬牙花子,有种想返回归云阁找乔桥确认确认再说的冲动。
“二百二十两!”声音自牙缝蹦出,带着久经血腥的阴气,逼近他的脸庞。
叶花腾地醒神,看着近在咫尺的凶悍面孔,吓得后退两步,心头毛乎乎的更是不敢妄自确定。
怨不得人家都说杀猪的煞味重,这一见可不是,丑巴巴的毛脸一扎楞,比那山上鬼怪还要恐怖。
不说见多识广的叶花不敢轻举妄动,全场人皆是警惕着,唯恐一个不好双方打起来,她们好及时撤退。
叶花愣神只是一瞬,微不可查的抬眼望了下归云阁,却见偷偷探着头的小女郎瞠目结舌,显然也是吓傻了的样子。
他犹豫了一下,手指一动怀中的卖身契又塞了回去。
赵大海虽然面目粗狂,可心思细腻,眼一眯便察觉到他这个往回塞的动作,顷刻拎住他的脖领子手一掏,把卖身契掏了出来,同时将银票拍到了他手上。
“二百二十两,人我买走了。”
叶花哪里甘心,刚给几个龟妇使个眼色,门外竟又传来一声洪亮的大喝,“叶花爹爹,我来接美人了!”
闻声,叶花一个哆嗦,赶忙把银票攥紧,绕过赵大海,讨好的迎向来者,“哎哟,翼庄主,您这大忙人怎么今儿个来了,咱家小翠心可念叨您好几天了,这不,都病了……”
赵大海刚想回头望去,却听见稀稀疏疏的声音,他下意识往上一看,正好在顶楼窗口撞上粉红的半张俏脸朝他挤眉弄眼的,可爱极了。
这时一小厮来到他身旁,扯扯他的衣摆,在他弯下腰后,附耳几句,赵大海一听,当下涨红了脸,瓮声瓮气的嗯了下,连眼皮都不敢抬的马上撒腿往外走去。
叶花余光一扫,忙不迭的拦住了听说美人已被人赎回想要见见买家的庄主,眼神一使,几个模样不算顶好但可爱清秀的小倌簇拥而上,纷纷团住了这位庄主,腻腻歪歪的蹭来蹭去,一堆的甜言蜜语不要钱的往外送。
叶花脱了身,见赵大海马不停蹄的离开,也顾不上什么,赶忙往归云阁走去。
他擦着满头虚汗,推开阁门,满怀忧伤的道歉,“哎哟我的乔桥,都怪爹爹,这卖身契被赵大海抢走了!”
“没事爹爹!”乔桥倒是轻松一笑,“他是好人,不用担心。”
叶花仔细一瞧,小姑娘脸色如常,没有一点儿不甘心,当然也没什么心喜的表情,顿时唏嘘一叹,便没再说什么,匆匆下楼好去安抚那位尊贵的翼庄主。
此城虽不大,但富贵人不少,可比起点马庄风流好色的庄主,她们这点银子完全不够看,叶花自然不敢轻怠,尤其是在这个要紧的档口。
为了迎合庄主,甚至是过几天才要‘出阁’的两个新人也被叶花推上了台。
幸好这位庄主除了好色变态些,性情爽朗并不算难伺候,当下喝的醉醺醺的,为自己添了两位小意温柔的枕边人。
几天功夫,关于青竹楼新晋花魁的笑话简直传遍了整座城。
这位神秘美人,从出名到赎身,再到下嫁给城中杀猪糙汉,不过短短三天。
更可笑的是因为用光了家中钱财,那户糙汉竟是拿一顶小红轿直接把美人抬进了家中,青竹楼的花魁何时这般寒酸过。
同行嘲笑叶花,说乔桥恐怕是占榜时间最短的花魁了。
可叶花却根本不在意,在这仓促的时间中,他看清了赵大海对乔桥的真心实意,哪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况且赵大海勤快踏实,护着乔桥跟护着心头肉似的,他不怕乔桥嫁过去吃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