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过十里,荠麦尽青青。
春天的脚步仿佛是一眨眼,就登临了整个青霄。远山含翠,萧条了一整个冬天的雁荡山,再度郁郁葱葱。
春风使人暖,春风使人醉。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春天,荡漾于春风里,总让人有一种春风得意的感觉。
雁荡山麓的茅屋前,叶君临盘膝而坐,七彩玄光绕转,剑气纵横冲九霄。
白发老头站在他的身旁,眼神空洞的望着天空,满脸欣慰。
老头姓吴,名字几何,未曾提起。老人不想说,少年们自也不方便问。
独居于此三十年,老人已经习惯了孤独,名利于他而言一如浮云。
叶君临看不透这个老人,但他知道,老人绝非等闲之辈。
一居十日,叶君临的剑术,渐趋圆润。老人的剑道领悟极为精妙:侵略如火,不动如山,剑锋一经出鞘,必定殒命染血而归。
某日上午,茅屋之后,传来一阵野猪撕心裂肺的哀嚎。梁不凡和刘财,就像是两个茹毛饮血的野人,手提棍棒追逐着野猪。
“抓猪啊!”刘财大喊:“你还跑,再跑也摆脱不了你红烧肉的命运。”
一棒敲下,野猪倒地而亡。
刘财擦了擦口水,满脸的成就感。
中午时分,茅屋之中便飘出诱人肉香。
有了盐巴调味的红烧肉,滋味独厚,众人食完,口齿仍留余香。
老吴收拾好行里,封闭茅屋,随众少年,往孤月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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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城位于晋宋两国交界之处,却不隶属于任何国家,因其城池修建地宛如一弯新月,故而得名。
孤月城的历任城主,尽皆复姓‘轩辕’,城中的士族大佬,不是这个姓氏,便是这个姓氏的姻亲。关系网盘亘交错,极为复杂。
历行五日,叶君临、老吴等四人,总算抵达了孤月城外。
一路上遇匪寇三次,流民两次,原本就不多的钱粮,就像是一枚石子,在浩大的难民海洋里,打了一个翻不起波澜的水漂。
老吴不爱说话,背个那个半人多高的剑匣,默默于路上行走,遇上乞讨的难民,便掏一下兜里原本就不多的金币,样子倒是极为冷峻。
孤月城的护卫队,拦截在城门处,将如同蝗虫一般的难民大军,挡在城外。
叶君临等人衣着虽有残破,但看着华丽,复身入城,守卫并未阻拦,而老吴却被挡在了城外。
城门校尉,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大汉,满脸横肉,双手握着一柄‘鎏金大斧’,看气息,约莫是‘低阶玄皇’修为。
老吴被卫兵挡住,原本就不怎么愉快的心情,雪上加霜。
破烂的衣袖一挥,一缕剑气澎湃而出。
城门校尉连同数十卫兵,当场殒命。激动的难民流挟裹着老吴,浩荡入城。
“真是霸气啊!”刘财慨叹一声:“男人当如是!”
梁不凡眨巴眨巴眼,不明觉厉。
问题,就像是红太狼手里的平底锅一样,层出不穷。
一行人本想,进了城,弄点吃的什么的会容易些,可曾想,却更加困难。
活着啊,其实还是人少的地方,更容易一些。
无钱住宿,一行人便和难民一起,露宿街头。
叶君临把身上的衣服和腰间的玉佩当了,勉强换得一些口食,但又被‘败家’的老吴,悉数分给了老弱难民。
冬天虽已过去,夜里仍旧极冷。
刘财蜷缩于茅草之中,瑟瑟发抖。老吴见之,轻挥一缕剑气,一个屏障包裹住刘财全身。
午夜过半,忍饥受寒的刘财,蹑手蹑脚起身。
出身市井,自是山人有妙计,大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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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无月,空荡的街道上,看不到一缕光亮。
刘财蹑手蹑手萎缩于胡同拐角,手持一柄寒锋,像是一只阴冷的饿狼,耐心地等待着猎物的入网。
少顷,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是一个小姑娘。
“不管了。”刘财低吼一声,宛如饿狼扑食,手里的利刃,瞬间就抵在了小姑娘脖颈之间。
小姑娘约莫十五六岁,比起刘财大不了多少。两只羊角小辫,自然地垂在脑后,清秀的容颜,就像是出水的芙蓉。
见到‘凶神恶煞’的刘财,小姑娘的眼眸里,瞬间落下两行清泪。如同是夏天的大雨,雨点之后,便是暴雨倾城。
小姑娘哭得撕心裂肺,惊起犬吠声无数。
刘财惊慌失措,手忙脚乱,一时间愣在当场。
许久之后,才如梦初醒般地收起匕首,哄起女孩来。
“哇塞,你哭得好有节奏感哎!”刘财看着小女孩,脑海如同是地震海啸,汹涌澎湃。他绞尽脑汁,拼命地回想他听过的所有笑话,此时此刻,抢劫什么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时间推移,小姑娘的哭声渐渐稀落。
刘财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像是经历了一场极大极惨烈的大战。
小姑娘停止哭泣,眼泪婆娑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刘财。
“小妹妹,别紧张,我不是什么好人。”
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个比寒风还冷的笑话,却让小女孩破涕为笑。
小女孩坐到刘财的身边,从怀里取出一个带着体温的纸袋,是一个包子。
一掰两半,小女孩将其中一半,递给刘财。
“囔。给你一半。”
刘财慢慢地接过,放进嘴里咀嚼,一时间泪流满面。
包子是这个世界上,最诚实的食物,一口下去,有肉有面,着实令人感动。
“喂,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嘟起嘴巴,看着‘神游万里’的刘财,轻轻问道。
“刘财。”刘财转过头,轻轻一笑:“你呢?”
“我叫吕勉,从小在寺院里长大,我爸爸是我们寺里,佛法修为最高的高僧,很高很高的那种。”
小姑娘挺健谈。
刘财偏起头,眼睛在几颗暗淡的星星上打转。
怎么觉得信息量有点大呢?
一个少年,一个少女,在初春料峭的寒风静静地坐着,偶尔聊上几句。
不远处的拐角,满头花白的老吴,伫立在寒风中,泪流满面。
谁还没有个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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