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多雨天气,并没有南下的紧张行程而有任何改变。
一到江宁府,哗啦啦的大雨不要命的下了起来。
正巧于江宁府换了南下的新船,但听船老大的意思,只待雨水小上几天才能重新上路。
李贤和吕夷简上了船后,就没下船。虽说江南的雨季很美,但他们二人担心淋雨,非常务实地站在船上看岸边撑伞的游人和行走的江宁百姓。
一个个化作了小点,似乎和这朦胧的天色完全融汇,形成了优美的夏雨嬉戏图。
“吕兄,你看王兄还真把那花魁拿下了,就是不知道这两日,二人于岸上,可探问出什么了?”
扶靠在楼船的栏杆之上,李贤一边看着吕夷简在雨中作画,一边手持热茶望着河堤对岸。
他心里其实有些惊讶,王曾的把妹手段,他自愧不如。仅仅三日,就把那花魁给弄得团团转。当然,也离不开这位另有使命的花魁的主动倒贴。
且路过扬州的时候,李贤专门遣人调查过,这香菱是真的扬州花魁。琼州那未曾谋面的敌人,能将手伸到江南之地,足见其之势力牵连之广泛。
可见对方也不担心李贤等人发现个中内幕,要是发现了内中的猫腻,对方正巧借机展现下肌肉……
实践证明,对方确实做到了,不但让李贤,还让吕夷简和王曾产生了警惕,并使三人在途中就达成了稳固的同盟!
吕夷简停下了手中的画笔,李贤的话,让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道:“孝先的文采是极好的,没有那个女子能抵抗的住,而孝先的处事能力亦是毋庸置疑,小郎且勿担忧,想来孝先此行一定会收获满满。
不过,那边的人,竟然为了我等,亲自请来扬州的花魁,以身犯险,还真是让人意外……这才怕死要赔了花魁又折兵!
对了,小郎可曾猜到对方接下来会使出什么手段,予我三人以财,或是其他?不如我们再打一个赌?”
李贤不禁莞尔,看吕夷简的模样,是打赌和他打上瘾了。
只看吕夷简这输多胜少的情形,李贤还真怕把吕夷简身上的钱物完全给榨干了。
再说到赌局本身,按照计划的航线航行,沿途都有少年们布置的据点,使他日夜都能收到贾麟他们从琼州传来的最新情报,这也致使他能对琼州敌人的行踪了解个大概,相当于手持着天然的作弊神器。
一场几乎必胜之局,怎么能不“打赌”?
不过,吕夷简身上若没钱物去做赌注了,那便用这未来宰执的人情……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今后我和吕兄没打一次赌,若是吕兄输了,那就当欠李某一个人情,吕兄以为如何?”
李贤放下茶杯道。
吕夷简用空着的手挠了挠头,李贤的模样看起来不像骗人,虽说自古人情债难还,但他吕夷简的人情现在值几个钱?
但吕夷简还是很谨慎地伸出了一个手指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是小郎猜错了……”
李贤哈哈笑道:“我将吕兄的财物全数返回,且未来在琼州之地,你我同地为官,所有的伙食费都由李某一人负责,如何?”
吕夷简听得一愣一愣,两边的赌注对比过后,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未来宰执的人情,就算一个,那也是够用了!
担心吕夷简反悔,李贤一脸正经道:“吕兄没有疑问,事情就这么定了!先由吕兄说说吧!”
吕夷简瞧见李贤一脸果决的样子,一时也不好拒绝,反正吃亏的人都这么说了,他好好意思说什么。
但讲到那藏于幕后的敌人,接下来可能使出的手段,吕夷简的话就多了。
“如我先前所言,对手既担心我等到来,干预他们的行动,定是先以美色和钱财来贿赂我等。这两计若是不成,我等到了琼州地方,自会被当地乡绅官吏处处针对,犹如羊入了狼群,后想要打开局面,就要多花费一些手笔了!”
李贤认真听着,先是点头,后是摇头:“吕兄的前部分猜测,包括已经验证的部分,李某完全赞成。但说琼州的隐藏敌人,若是如此好对付也就罢了!怕就怕他们狗急跳墙!李某再大胆猜测一番,若是对方两计不成,很可能在我等尚未上任前就进行刺杀。
反之,若是能顺利抵达琼州,你我的危险到是少些,毕竟琼州官场刚刚地震过。对方若不想官家再大发雷霆,绝不会那样铤而走险。”
吕夷简把画笔扔到盘子里,有些心不在焉:“那些人真敢这么大胆?”
李贤诚挚道:“商人逐利,何况是海贸这么的贸易利润。吕兄应该清楚,陆上通往西域的商道,近百年来受损严重,即使现在河西走廊尽收回于大宋,但要恢复汉唐时的繁荣,尚需要些时日。
比较而言,海贸的成本就低上很多。这也是我当日为何向官家进言,由内府主导海贸生意。
有了皇家的参与,普通百姓好歹能借机喝一点汤,但琼雷两地的地方商贾或官吏就不一样了,当他们沉迷其中的巨大利益后,不说是给普通人肉吃,就连汤水都不会给喝,甚至会打压或兼并小团伙的海商,形成一家独大,以至于绝对的垄断!
假以时日,庞大的利益集团,更容易对大宋的国本产生动摇!”
还有这么多的毛毛道道?
吕夷简毕竟年轻,脑子也是灵活,只经过李贤的轻轻点拨,就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诚如小郎所言,近些年来,商人凭着钱财,买官之事屡见不鲜,而我朝于商贾也分外宽容。而在东京之内,一些高门大户都有商贾为之驱使,与民争利、强买强卖……唉,琼州的内幕,吕某虽在途中听小郎说过多次,但直到今日才真正知晓其中的根本原因,看来想要解决琼州的问题,率先要解决的是官吏和商贾间的勾结!”
吕夷简忽然发现他和李贤所料的话题好像有些跑偏,方才不是在打赌吗?怎么谈到了其他问题?
但深思之后,结果尚未出现,吕夷简就觉得自己好像又要输了!
他于人性的把握,不如李家小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