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接下来的反击,李贤其实在听到海运府外的嘈杂之声,并有了初步了解后,就有了具体的应对方案。
于前日刚刚抵达琼山的琼州知府宁亦善,或是以这种暗地里的手段来对付他,李贤当然没有忍耐的打算。
接下来要做的是有二:
一是调和海运府的海商,尤其那部分被裹挟进来的人,以免是数日后的出海出现差错。
二是让宁亦善付出小小的前期代价,要让宁亦善明白,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并不能让他李贤伤筋动骨。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在出现问题的当日,李贤就开始做了第一件事。
查账。
府外传言的厉害之处在于所谓的海运府的贪腐之事,事实证明,海运府内确实存在一定的贪污。关于这群人,利用此次声浪正好揪出来,除了证明海运府对待此事的虔诚态度外,还有李贤以之“清理门户”的意思。毕竟,在海运府成立初期,确有不少人乘着关系加入,这次出现经济问题者,正是来源于此。
次日午时之前,昨日聚集的一群人果然重新到来了海运府外,而在城内的舶司府外,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来防守的捕快多了些,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来围堵声讨的海商要比昨日大大减少。
午时刚过,新一轮针对海运府衙的声讨浪声还未开始,于海运府衙之外,除了“伸张正义”的海商外,还有经过一日发酵、得到消息的无数吃瓜群众,这种人潮汹涌的景象,于琼山之地,极为罕见,情形直逼一年一度的过年感激。
但今日显示不是感激的日子,看到聚集了这群人,有的人充满了担忧,有的人满是幸灾乐祸,有的人抱着“事不关己,只想看戏”的吃瓜心理……
“让海运使出来给我们一个解释!”
“兄弟们,不用管了,我们先冲进去,拿回我们的入会费!然后入京告御状!”
又一道于昨日就有些闹腾的声音响起,在人群中颇为刺耳。此起彼伏间,另有几道声音传出,但真要认真听去,显得有些飘忽不定……可若仔细看去,那些呼喊的人,在叫上一嗓子后,马上躲入人群中,随即淹没在人浪之内。
但任之这些人如何狡猾,可惜他们今日碰上的是擅长抓捕的曾波,以及由琼州州兵驻地临时调集来的上百个训练有素的州兵。唯一有些不同的是,今日这群带着特殊使命的州府之兵,随同李贤的亲卫,如曾波等人,都做着普通人的打扮,且专等着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冒头,而后实行抓捕。
“行动!”
当看到情形差不多了,已经有不少人被煽动后,受李贤之命,专门负责此事的曾波,终是下达了命令……
几十道不同程度的小型骚乱,于各处出现,让那谋划观察之人始料不及不说,连带着周围的百姓都满是困惑。
只是这种情形尚未持续太久,但见于昨日就开始紧闭的海运府大门轰然打开,紧接着,另一道声音由城内传来——知府来了!
宁亦善来到琼山已经三日了,三日的时间并不长。
可能是未熟悉事务,也可能是其他的顾虑,这位新到任的琼州知府,只在第一日的欢迎宴上露了一面,接见了本地乡绅和府中官吏外,余者时间,都身处在官府内部的住所里。
每日都有专门负责的本府官吏,为之送去一些琼州近些年的报表和律令政策……而宁亦善的这种“以静制动”的做法,赢得不少的效果,比如利用这几天的平和期,即很好的刨除了州府内的官吏的很多警惕,并渐渐开始赢得主动权。如之昨日一早,即有未认识的官吏以回报工作的原因登门拜访,实则是对这位新任知府的投靠。
从某种方面讲,吕夷简初来琼州方才半年,为人强势,揽到的事务比较多,私底下得罪的人也就比较多。这群人于吕夷简在琼州府衙“一手遮天”时,或许不敢说什么,但只要看到“翻身”的机会,那就回一涌而上。
同时间,向新到任的知府拜访的每一个人,都会为无数双眼注视着。
时间到了今日,新任知府的休憩之地,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海运使李贤。
“此人不是在海运府中吗?何时出的府?又为何回去拜访新任知府?”
“嘿,不是有传言说此二人不合吗?毕竟咱们的这位海运使要和吕通判亲密一些!”
“这当然不是传言,而是事实,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到,前日宁知府的接风洗尘宴上,海运使李贤为为数不多没有出现在宴会上的人,毕竟连舶司使张业都去了……”
李贤乘着马车抵达琼州府衙时,恰好是海运府外人山人海的时候。
许多猜到一些真相的人,心里隐隐有些古怪:处于琼州漩涡和导火索中的两个人,似乎并不担心数里外随时可能发生的暴乱,却能于府衙内相见,可见两个人都不简单。
更有一些琼州本地大族的掌舵人在自家探子探得府衙内外的一举一动后,想到了海运使李贤年轻的面孔,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后生可畏!
而更让人惊讶之处在于,海运使李贤于府衙内拜见琼州知府不过一刻钟,两人便一同走出,分成两辆马车,只往海运府而去……进而,才有了海运府外叫喊的一幕。
“宁知府来了!”
呼啦!
原本于海运府外嘈杂的人群,顿时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路。
民不与官斗。
琼州虽民风彪悍,但这个观念还是深入人心的,这也是为何那些冒出的刺头,为曾波等人抓走、再无人“身先士卒”,以行蛊惑之事后,普通的海商或是百姓,亦不像昨日那般猛烈冲击海运府的重要原因。
所以,当宁亦善下了马车,很容易直接到达了海运府的正门之处。
正门之外,尚残留着昨日那些打砸留下的痕迹,而在靠近正门的内侧边缘,则是跪着数个已被脱去官服的官吏。
宁亦善眼睛一跳,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后望那个刚刚下车的年轻人:“海运使让宁某来主持公道,却不知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