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多日的邦加难得迎来了下雨天,前来迎接的王宫使臣,在于到来的大宋海运府主吏商议后,并未因此而停止行程。
这次同往巨港的大宋成员,共计一百零九位,其中有超过一半都是护卫,余者包括海运府和舶司府一路同行的官吏,还有如甄谙这等海联会内的大主户。
南洋的诸多谈判之中,无论是官府人,还是海商代表,两者缺一不可,这是自下南洋之时,李贤便定下的主基调。很重要的一方面,便是增强商户的参与力,并为海运府的各项律令执行,提供保障,且以此来监督海运府——这个在未来,或将城外大宋开放与物资来源管理的重要官寺。
一个朝廷的官方机构,要想发挥起本身作用,最合理的方式,在李贤看来,取信执行者和高效的执行方式,两者缺一不可,也就是公信力,尤其针对海运府这个新兴不到两年的新机构。
从邦加到巨港的道路并不算特别的坎坷,日常来来往往的商贾车辆,早已将这里磨平。
三佛齐这处岛国上,多变的天气,犹如一张多变的脸。第一日或是迎着雨水,第二日就是晴空万里。这让人的心情,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好。
巨港,位于三佛齐王国整体地图的中部位置,且是整个三佛齐海峡(马六甲海鲜)的咽喉位置。
景德元年,刚刚继任、雄才大略、怀有主导东西方海上要道的三佛齐国王拓庞里就不顾王室和大臣的反对,果断将国度巨港城往海岸推移,巨港的内城与外城的面积随之扩大。巨港城也逐渐成为南洋之地,最为庞大和繁华的城市。
拓庞里一直有一个野心,他不仅要把自己的国都建造得如同宋国都城东京开封般繁华,还要让三佛齐成为南洋之海上唯一的巨无霸。
土地面积的限制,拓庞里非常清楚,在之有生之年,三佛齐不会成为陆上的超级大国,但未必不能成为海上的超级大国。
后打败东爪哇国,逼迫国王穆罗茶自杀,又占领了数座巨大的岛屿,让更多的部落臣服,让拓庞里的目标一步一步逼近现实……
“再有十里路便能抵达我国都城巨港的外城了,使者觉得我国的农田可好,前方一望无际的作物,都是我国国王让人开垦的,其之的长势比之宋国如何?”
越是靠近巨港城,同行迎接的三佛齐国相,亦是王氏财物大臣地华伽安便化作了一个不会停止的说话筒。
仅仅几句,与之同行骑马走在大道上,观察三佛齐都城之外繁华的李贤,即能判断出,这是三佛齐国王和王室对之的炫耀。
同行的翻译,嘴巴都说的起泡了,但还是不敢有丝毫的停顿。
面前的三佛齐国相,准确地将,更应该称之为财相,地位与大宋的三司使地位比肩,掌握着三佛齐的财政大权,其能处于这个位置,也是国王一力举荐的。王室包括贵族们都知道,三佛齐的这位财相,敛财能力很高,但政治观念及差,若非他是国王的岳父,可能永远不会触及到王国的核心。
夸夸其谈的地华伽安,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些炫耀,在见惯了繁华和真正肥沃的宋人面前,有多么可笑。
所用来展示夸耀的农田,实则不过贫瘠之田,和大宋的下田差不多,在巨港的城市扩建过程中,应是刚开垦不久,想使之成为真正的沃土自需要一段时间肥料积累。
所种植的水稻倒还可以,若是没猜错的话,应是从大宋带来的占城稻种子,李贤在琼州也见吕夷简推广过,看之长势即能判断出。但在一般土质的田地上,就是在当时代高产的占城稻,产量也是少。
粮食是一个国家的命脉,三佛齐国王显然明白这个道理,这让李贤对这个国王的了解更深了一层。
若真的潜行发展,并试着去改变三佛齐国国内现有的制度,强化军中权力,渐渐消除部落和种姓影响,利用领土优势,发展海贸,并以农业发展作为主要任务,假以时日,三佛齐还真有可能成为大宋真正的海上对手。
可就算是再有宏图伟愿的三佛齐国王,在抛开国内的王室成员及贵族和部落首领,而进行政治改革时,都相当于玩火自焚。上一届被赶下王位的国王即是前车之鉴……甚至是各个得利者名目张宝的挑衅。
清风拂过,驱散了烈阳下的炎日,李贤边听边回答,地华伽安的公私关系,他皆知晓。同样,此人也是大宋与三佛齐后期交往的关键人物。而之内心,实则更想了解三佛齐内部更深的秘密,比如王室对于外患的应对方式,这才是他此时急需明白的情况。
因为涉及三佛齐国内部机密,杨唯早些数月在巨港停留时,留下的人手,进行的打听和收买均不顺利,但相当大嘴巴的地华伽安却是个很好的“倾诉者”。
“农田和水利,都彰显着贵国国王殿下对于百姓的爱戴,作物之于长势也是喜人,这莫不是开始推广的占城稻?”
捕捉到身侧宋使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讶,地华伽安自豪道:“我王爱民如子,且这水稻,正是闻名的占城稻!”
同样地,地华伽安对于宋使能如此之快的认出,也是有些惊喜,这位不像南洋其他国度的使臣那么孤陋寡闻,也使之的出言非是对牛弹琴。
这么欢和的感慨没有持续太久,宋使随之的话语,让地华伽安感觉到了寒意。
“国王陛下对内政的治理让李某敬佩,但听闻强大的三佛齐似乎正处在内忧外患之中。
北面的半岛之上,原有的部落蠢蠢欲动,更西面的朱罗王国时刻准备着将贵国的领土纳入自己的旗下。
贵国国王陛下真的有心打败来犯之敌吗?而王室内部恐怕也不愿意这么两面开战……”
地华伽安稍一愣神,就明白自己此时的表情,不应该这么紧张,反而让宋使确定自己了的猜想。
他将马匹的速度放慢,语气变得更为恭敬:“所以,您想说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