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李贤所料那般,琼雷两地的局势,在后数天内,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手持着皇帝命令的雷允恭,几乎变作了一名杀神。
“战火”不仅蔓延到了海运府和舶司府,整个广南西路都有蔓延。
事件好像是个轮回,多年前琼雷两州出现过类似的情况。那一次的主要执行者是李贤,于当时的情况之下,顺利的搅浑了两州的水,并最终扫除了障碍,完成了海贸的扩张,让大宋从地方开始,直到全国,都进入了到了大航海的序幕。
这一次,不过是另一种延续罢了!
事物的发展都有规律可寻。
而出现当下这般情形的原因,并不让人难以理解。
当一处的经济和贸易发展到一定程度,光是依靠内部监督,于利益的诱惑下,早晚会滋生腐败问题。但在过去的数载内,监察司的存在,极大的杜绝了此类问题的发生。尤其在公正的陈执中的领导下,让两府的腐败萌芽在未茁壮长大之前,就被消灭掉了。
陈执中从任上离开之后,监察司的主吏换了一茬又一茬,难保里面不会出现问题。官商之于勾结,成为事件的导火索。外有这群“老人”,占据位置多年。前车之鉴,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让这种吸血的毒瘤继续生长下去,似乎都不合乎上位者的目标。
于是,大宋皇帝选择用这种方式,告诉远在海边的官吏们:你们所做的一切,朕都看在眼里。
诱因的主导中,又在多方面的因素作用下,因此,广南西路的这场反腐行动,声势格外浩大!
但应该赞美的是,天使雷允恭于此所把握的度,至少没有动海师,这便杜绝了许多可能发生的意外,极大的保障了大宋海师的战力!
琼州风云动,除了最初两天有人来澄迈山下的李家庄园拜访外,之后几日内,来者日渐减少。
因为来访者发现,李贤并未待在李家庄园内。
其实,自雷允恭来过以后,便常驻在澄迈书院之内。试问一下,如果不是自己的屁股不干净,又何须旁人来帮助呢?
林林总总,此中的来访者,不出所料是李贤当年在海运府提拔的手下,甚至于包括张业的一名部从。
这些年来,这些人在李贤退去海运使的职位后,几乎没有来访过,只是在大难临头之时,才起了临时抱佛脚的想法。
真正还在两府或者海师任职的同事兼亲密伙伴,自晓得现在该做什么,做些什么才是最为正确的。而李贤也早早于这些人说道过此类可能,当然最重要的便是自身,能坚守住为官的底线。如此的话,就算有人想要故意刁难,对方也会变得束手束脚。
或有人问,澄迈书院的荣誉山长,这几日没待在家里,准备北上东京给皇子教书,跑去书院里干嘛?难道说教这群学子,比东京城可望的富贵还要重要吗?
至少李贤是这么认为的,澄迈书院的教育,尤其是科学馆的教育,代表着他的所知所学的一种传承,这种传承,只要继承并不断发扬下去,最终受益的将是生活在这边土地上的所有人。特殊的机遇下,甚至能让这片土地上建立的王朝继续领先整个世界数千年。
行路难,行路难。
来源于应试科举的根深蒂固,所以这种开创才显得弥足珍贵,李贤非常珍惜。
此去东京,连他都有些不能确定,以后还会不会回来。
“李山长,李讲师要去东京,进入资善堂,为皇子讲授课业了!”
“你们懂什么,讲课之时分外之事,你们也不想想李山长过去几年做了什么,嘿,若非李山长主动辞去了官职,不是某吹嘘,李山长现今的职位,至少是一路转运使!这次如今呐,更大的可能是要为官家重用了!”
“这么一说,那更不能错过了!走,别愣着了!快去听课,以后要想在科学馆听李山长的课程,恐怕千难万难了!”
李贤将入京的消息传出,来科学馆听讲的人数激增。
不管能不能听懂,仿佛能坐在这里就是一种荣耀一样。
无论来者目的,都没有打乱李贤讲授的步伐。
数年间的讲述,他早就对脑袋里的基础科学知识教授的滚瓜乱熟,但他还是非常认真的指点着所有人的课业,于黑板上解释不少难懂的公式。
睡前饭后,他亦乐于和学子们待在一起,用手边可利用的工具,来解答学子们的疑问。
临行前一日,李贤为众学子布置了一项课业,这也是他布置的最后一次作业。内容不是苦涩难懂的计算题,也不是分析归纳题,而是书写一篇展望科学未来的作文!
当作业收上来后,李贤趁夜开始了批改。辅之以理论知识的解答,提供可行的方略。
人的想象是无穷的,从学子的字里行间内,李贤深深看出了这一点。他很欣慰,数年的教育,不断让学子养成了对科学探索的兴趣,更有了可能实现的目标。
咚咚!
夜半,房舍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伴随而来的是道颇让人精神的声色。
“鹏举,还没睡吗?”
李贤忙起身开门,看见来人,笑道:“和靖先生也没睡,请进来坐坐!”
夜半到来者,正是李家三父子当年请出山,就任澄迈书院的山长林逋。
林逋在澄迈书院只挂个名,很多时候,也只是在书院内,专门为之修建的竹林内作画,亦有时,会带着老仆去往临近的峰峦间,搭建草棚,依山而居。此外,偶然也会回到书院,来听听课。
性情之上,林逋为人淡薄,不好名利,当日能出山,也是因为和李家父子三人打赌打输了。
且于平日里,李贤对林逋非常尊敬,前几日一直寻觅林逋,却未曾找到这位再次入山的游荡隐士的踪迹,万万没想到林逋自己竟回来了。
迎着林逋入内坐下,李贤忙沏了两杯茶水,双手递于林逋一杯,另一杯放在自己的小桌之畔。
林逋摸了摸下巴的胡须,笑道:“老夫于山林打叶,乍遇到一名出游的书院学子,闻之你要动身去往京城,怎么想着给皇子当先生去了?”
这话略有些打趣的味道,但李贤却明白这是林逋在关心自己。
他的目光顺着灯火垂了垂,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开口,只是目中的坚定却瞒不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