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贤同意包振跟之学习科学之后,李家的庭院门前,隔三差五就能看到一个进去的青年人。
青年人好学又知礼,没人过来手中总爱提着小礼物,有时候是陈记的一包小点心,有时候是远处小摊的一处玩具……
总归,无论是李家的年长者,亦或是少年们,都非常喜欢这个叫包振的。
且说正月十五一过,大宋各地的年关气息消失,众人们再次回到了平常的忙碌生活之内。
眼看着资善堂的开课之日在即,李贤的心情日渐紧张,有对未来的紧张,也有对给未来储君授课的紧张之感。
伴随着忐忑之心,在资善堂开课的前两日,大宋的皇宫之内,终于是传来了消息。
皇帝赵恒有请!
同时还带来了赵官家的封赏,即授之为正五品上的朝请大夫。
朝请大夫是为文散官,无实权,却符合李贤当下的身份。
出了李家的大门,沿着街道,进入了久违的宫城。
眼见着崇政殿不远,时隔十数年再次来此,他心中的澎湃早已化作了一潭安静的泉水。
皇帝赵恒显然是瘦了,这种瘦,于之十年前相比,更显得苍白无色。
京中的事,李贤也不是不知道,但看到已经步入暮年之色的皇帝,回想十年前的种种,他亦免不了于心中唏嘘。
没有故作高深,没有什么权谋诡计,皇帝赵恒面对这个他看着成长的青年时,不知不觉间,应用的却是平白直抒。
或许,只有看着一个个年少的国之栋梁,在他的羽翼下,不断壮大,不断为朝政出力,心中才有骄傲,才有帝王般的傲然。
“朕想着你初回京中,定要于亲朋好友相聚,故而没有第一时间召你入宫!
而眼下资善堂开课在即,朕便把你召了进来,一方面是想问你些事,一方面是想看看你。”
见李贤想要下拜,赵恒摆了摆手:“如今这里就朕和你两个人,不用那么多礼。先给朕讲讲你在琼州开设的书院,还有那什么科学?竟能为了此事,连朝中的官职都不做了!”
坐在赵官家赐予的座位上,李贤如坐针毡,但看赵官家没有丝毫怪罪的样子,索性把书院及创办书院的理念,用简短的话语简述了一遍。
赵恒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李贤,道:“朕接受吕夷简和李迪等人建议,也有皇后的举荐,便想着把你召入资善堂内,于朕的皇儿讲授课业。即于此,你该不会给朕的皇儿专门传授你的那什么科学吧?
要知道,即便朕愿意,朝中诸如李迪,丁谓王钦若,他们也不会愿意的。”
李贤急忙起身:“请官家明鉴,微臣自无此心。官家和朝臣们,既然信任微臣,定然是想让微臣给讲授一些有用的知识,断不会弄这些私货。且田赞读已然离开,微臣于近些日子自是深思过,既然接任了前人讲师的职务,那便继续讲下去。”
看到赵恒坐着认真倾听,想来这位父亲也是非常关心儿子的课业。李贤即决定有必要深入说明一下,以打消赵官家的疑惑。
“田赞读,曾任职于国子监,修史。微臣即会继续接着田赞读讲史!”
即便心中有着把未来的大宋皇帝引到弘扬科学的路上,但在东京待了近一月,不论是从兄长李志那里,还是赵元俨之处,李贤已经明白朝中对科学的慎重,乃至于防备的态度。
进而,李贤也知道直接这么去做,不切实际不说,更有些危险重重。
教学之内,不能明着教授,但可以让大宋储君对科学产生好感,那么将来就会让科学在大宋的土地上,有一道夹缝得以生存。
当一个崭新的学科未能正式得到掌权者的认同之前,最重要的便是隐忍,并逐渐的让掌权者认识,认识到它于整个社会的促进作用。
如之十数年前的水泥,改进水车,工程制度,乃至近些年的化肥等物,只是让掌权者认识到了一部分,但还远远不够!
故而,明着教授皇子这些科学课程,无异于玩火自焚,让科学这种新型学科陷入更大的危机之中,更会阻碍普通大宋人,由科学之中,开展的对世界的探索。
这是在近半月内,对即将从事的授课事宜,几近调整后,李贤得出的想法。
不能让掌权者,犹如面前的赵官家完全认同,那只能试着融合……
而于资善堂的课业之内,无外乎四大功课,其一是文化课,即以儒家经典为主,至如《礼》、《乐》、《诗》、《书》之道,这也是赵官家在资善堂设立之初,让之教授皇子的重点课程。
李贤所言之史,自属于文化课的范畴。
为皇子讲史,一是如他对赵官家说的般,接任那位田赞读的课程,二是教史,可以教授未来的大宋储君,更多且更有用的东西,比如超前千年的思想。
润物细无声,李贤有的是耐心。
因为他还年轻。
但赵恒等不了,他能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还能活到多久?
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五年?
就算再向天借上五年的时间,赵恒很确定,他还是看不到年少的皇子长大成人,拥有出色的执政能力。
赵恒轻轻的咳嗽了一下,目光照应在青年的脸上,点头道:“读史不错!我听曹琮说过,你的骑术好像也不错?若有空闲,不如你也教教皇儿他们的骑射?”
所谓的骑射,自属于武艺课业。
除了文化课和武艺课,另两个则是思想品德课和政务实践课。
大宋皇子尚且年幼,自没有能力主动参与到政务之中,所以资善堂的重点,还是放在前三个课业之中。
对于赵官家把骑射一事也交由他来处理,李贤稍微有些不理解,但也没有拒绝。
“微臣遵命!”
话语一落,低头看见赵官家的慈祥面孔,他很快又明白了很多。
这一日,赵官家自没有留这个为大宋做出不少贡献的年轻人于宫内吃饭,以示厚爱。
李贤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跟着内侍出来的时候,脸上的忧愁越来越重。